溫詩詩驚訝擡頭：“她們這是要把王怡的死全都推給我？”
“是，”sniper先生輕聲道：“陸驍還是太過不小心了。”
“他也是爲了幫我……”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怪他，王怡這種爲了錢已經道德淪喪的人，死不足惜，只是她這一死就讓很多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溫詩詩的雙肩垮了下來：“是我，我是實在忍不住了纔打傷了她……”
“我知道，”sniper先生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手中：“先喝點水，今天說了不少話，一定渴了。”
手中的玻璃杯，微微燙，但是可以入口，是再合適不過的溫度。
也是她最習慣的溫度。
她的胃一直不太好，喝水都要喝比平常稍微燙一些的，這些sniper先生都記得。
她輕輕抿了一口水，能感覺到熱乎乎的從自己的喉嚨口劃過，慢慢落入了腹中，暖融融的。
啪的一聲輕響，整個房間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溫詩詩嚇了一跳：“sniper先生？”
“嗯，”他的聲音就在不遠處，“詩詩，準備好了嗎？”
sniper先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她身邊慢慢坐下，溫詩詩能感覺到身旁陷下去了一大塊。
剛剛他說，等回到了家，就跟她坦誠相見。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嗎？
“詩詩，我臉上有一塊很醜很醜的疤痕，我怕嚇到你，所以先關了燈。”他說。
溫詩詩的心臟有些控制不住的狂跳不止。
手被握住，慢慢覆在那張已經看過無數次的白色面具上。
面具並不算太冰涼，已經被他的皮膚暖到溫溫熱。
覆在她手背上的，是sniper先生已經微微汗溼的手掌心，他的手掌一貫是乾燥而溫暖的，現在他應該也是緊張的吧？
“……本身早就該讓你看一看的，”他說，伸手在腦後慢慢解開了繩子，面具即將脫落，被溫詩詩的手按住，“詩詩，要怎麼摘，什麼時候摘，現在，都由你做主，悉聽尊便。”
sniper先生的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熱乎乎的氣流噴在她的臉上，溫詩詩本身就有些緊張，此時更是心如擂鼓。
2307號房間的夜晚她已經如此熟悉，可從未有這樣一刻覺得時間竟然是如此之長，長到短短几秒，也能被拉長成幾個世紀一般。
溫詩詩微微鬆手，面具倒在她的手上，隨着她手上的動作，慢慢被摘了下來。
黑暗中，她只能看清sniper先生大致輪廓。
他的眉眼深邃，鼻樑高聳，額頭飽滿而寬闊，下頜線凌厲卻不失沉穩——
倘若不戴面具，一定帥的天怒人怨。
溫詩詩的手漸漸上移，觸到他左臉上的皮膚，那裏有一片三個硬幣大小的疤痕，跟其他地方平整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就是這裏嗎？”
她的指尖輕的像是羽毛一般拂過，很快被抓住，微微用了些力，在疤痕上仔仔細細地摸了過去。
“這個疤痕，很大，對嗎？”
溫詩詩搖了搖頭。
“詩詩，你會害怕我嗎？”
溫詩詩開口，聲音溫柔：“我害怕的從來都不是你臉上的疤痕，而是我不瞭解的，你的過去。”
sniper先生慢慢湊近，讓她看的更清楚一些：“需要開燈嗎？”
“不，”溫詩詩順勢摟住他的脖子：“我好想已經喜歡上了黑暗，跟你在一起的黑暗。”
sniper先生微微笑開：“嫁了一個醜八怪，以後可不許後悔。”
“不後悔，”溫詩詩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裏，耳朵就貼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咚咚的心跳聲：“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sniper先生把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圈緊：“……嗯。”
“……女人都喜歡胡思亂想，尤其是孕婦。”
“好，我知道錯了。”
“嗯，知道錯了就是好孩子，”溫詩詩在他懷裏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靜謐：“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解釋一下，那個楚慧婷是怎麼回事？”
sniper失笑：“真的喫醋了？”
“也不能說是喫醋吧，顯然她還不夠資格，但是你不應該坦白嗎？你知道我打你電話的時候，是別的女人接起來的，我當時有多難受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詩詩，對不起……”
溫詩詩也不是個抓着小辮子就不放的人，她更願意給他個機會說清楚。
“sniper先生，那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姜墨沉，還是傅亦池？”
“……你喜歡我哪個身份？”
“都不喜歡，”溫詩詩道：“我只喜歡你，在希爾頓酒店2307號房間，黑暗中的sniper先生。”
Sniper先生“嗯”了一聲：“那就繼續叫sniper先生吧，只要你喜歡就好。”
溫詩詩的聲音有點委屈：“還有，那個楚慧婷爲什麼會知道你就是傅亦池？我都纔剛剛知道沒幾天……”
“她……是一個意外。”
“意外？”
“對，”sniper先生道：“你那時候決定嫁給傅亦城，我沒有立場，更沒有身份站出來阻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陣子我過得十分混蛋，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楚慧婷，她跟你的長相有三四分相似，正在被路上幾個小混混糾纏，我就出手救了她。”
溫詩詩沒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喝醉了，說了一些胡話，本身我以爲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陪酒女，每天都在聽她的客人抱怨，或許對我這個怪人只會轉身就忘，沒想到她卻都記住了。”
溫詩詩扁扁嘴：“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一個陪酒女也有可能是個記憶大師。”
sniper先生笑開：“誰說不是呢，不過因爲她那張臉，我下不了狠心。”
“什麼狠心？”
“封口。”
溫詩詩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她大概能猜得出來，所謂的“封口”，應該不是什麼好事情。
“別怕，她不是你，”sniper先生抱着她一起倒在了牀上，用被子給兩個人蓋好，輕輕擡起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兩個人額頭抵着額頭：“詩詩，我並不是個聖人，我也會仇恨，也會嫉妒，更會趨利避害，我在商場上做了不少在平常人看來十分狠毒的事情，也有不少生意對手在我手上變得傾家蕩產一無所有，甚至在楚慧婷猜出我身份的時候，我是真的動過要讓她永遠閉嘴的心思——但是我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會覺得我是個殘忍的人，會拒絕我。”
“詩詩，我知道你一直想過平平凡凡的日子，我也想盡可能的讓自己變得平凡，可是你還是嫁給了傅亦城。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平凡的我根本留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