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這麼猜測,是因爲蕭六郎告訴過老祭酒信陽公主的手中也有龍影衛,不論先帝是出於什麼目的給了信陽公主龍影衛,都至少說明一件事信陽公主在先帝心目中的分量是非同小可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從蕭六郎口中得知信陽公主握有龍影衛,老祭酒只怕不會知道這對父女的關係如此深厚。
信陽公主的生母是愉妃,愉妃是在她十三歲那年病逝的,那會兒信陽公主都大了,不存在過繼到誰名下交由誰撫養之類的話。
先帝沒有因她失去怙恃而對她格外看顧,先帝待她與待宮裏的諸多公主並無二樣……
老祭酒搖了搖頭。
看來他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啊。
顧長卿與信陽公主不是同一輩人,對當時的情況瞭解不多,也就沒老祭酒這麼大的感觸。
他只當先帝一直都格外疼愛這個女兒,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斟酌着目前的情況說道:“信陽公主不在京城,不過也不算太遠。快馬加鞭數日便可抵達……”
“她未必會見你。”老祭酒說道。
顧長卿沉默。
他明白老祭酒所言不虛。
自從小侯爺死於國子監的大火後,信陽公主一度悲傷過度,不能自已,最後帶着心腹下人離開了京城這個傷心地。
她拒絕見任何與京城有關的人。
想想也能理解,失去兒子的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她不希望觸景傷情,也不願意接觸任何可能令她回憶起京城往事的人。
“總得試試。”顧長卿說。
老祭酒沒有反駁,二人都不傻,從表面上看,最簡單直觀的辦法是偷回那道聖旨,可龍影衛一日在靜太妃手中,他們便一日無法得手。
或許就算知道了聖旨的內容也依舊無法得手,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只要瞭解了聖旨的內容,他們就能明白靜太妃的底牌是什麼。
顧長卿道:“信陽公主是在酆都山附近吧,正巧我最近要去那邊一趟,是順道去拜訪一下信陽公主。”
“你去酆都山做什麼?”老祭酒順嘴關心了一句。
顧長卿道:“祖父讓我去的。”
大概是有關那支祕密軍隊的事,具體的祖父沒多說。
說來也怪,上次祖父一副好像交代後事的樣子,把令牌都交給了他們,結果第二天他又把令牌全收回去了。
老祭酒的情緒低落了下來:“你要是去了酆都山,替我去給一位故友上柱香吧。”
“好。”顧長卿沒問故友是誰,與老祭酒是什麼關係,只是要了墳地的地址,隨後便起身離開了。
他走到門口時,意外地碰見了蕭六郎。
不知蕭六郎來了多久,又聽到多少,不過,終歸不是外人,不必瞞着他。
顧長卿點頭打了招呼。
蕭六郎也頷首回禮。
顧長卿出了院子後,老祭酒也走了出來,他看着在月光下清瘦孤寂的蕭六郎,張了張嘴,忽然不知如何開口。
好半晌,他才慚愧地嘆了口氣:“抱歉,應該事先知會你的,不該就這麼把信陽公主牽扯了進來。”
話雖如此,可哪怕再來一次,哪怕蕭六郎阻止,他也就依舊會告訴顧長卿,希望顧長卿能夠去向信陽公主要個答案。
不僅僅是爲了扳倒靜太妃,也是爲了蕭六郎的安危。
蕭六郎已在局中,靜太妃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能排除危險。
“不過……”
“老師,時辰不早了,你該歇息了。”
老祭酒與蕭六郎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幾乎的意思是確實是老祭酒先開口的,可才說了兩個字蕭六郎便把話接上了。
無縫銜接的那種,讓人感覺不到他是故意打斷還是確實是偶然。
老祭酒頓了頓,點頭:“好,我這邊快忙完了,你也去歇息。今天下鄉辛苦了,早點去睡吧。”
原本按照慣例以及二人的關係,老祭酒會關心一番他下鄉究竟做了什麼,畢竟對翰林官來說,真正起到晉升作用的往往就是這些“政績”。
可聊天聊到這個份兒上,誰都知道話題該終止了。
蕭六郎回了隔壁。
劉全從廊下走過來:“老爺。”
“唉。”老祭酒嘆了口氣,“你說他怎麼就這麼倔呢?”
劉全已經知道蕭六郎身份了,但對於老祭酒這句話依舊不大明白:“老爺何出此言?”
老祭酒擺擺手:“算了,沒什麼。”
……
蕭六郎回到自家宅子後一頭扎進了書房,他隨手關上房門,沒有掌燈,就那麼一個人佇立在無邊的夜色裏。
他明白老師要問什麼。
爲什麼不告訴信陽公主,你回來了?
不告訴宣平侯勉強還算情有可原,畢竟父子關係並不親厚,也畢竟男人之間總多少會有一些奇怪的排斥與摩擦,叛逆期的少年與一個風流無度的爹,成仇人都不奇怪。
可信陽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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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把你放在心尖兒上的母親,何錯之有?何罪之有?何至於此!
從前以爲你不去找她是因爲擔心自己的事牽扯太大,會連累了她。
可她的手中握有龍影衛,誰能傷她?
爲什麼這麼做,阿珩,爲什麼!
顧嬌去竈屋燒了點熱水,又做了點宵夜,打算去看看家裏的幾個男子漢都回來了沒有。
當她路過書房時門是關着的,也沒有燭光透出來,她沒怎麼在意地走了過去。
可沒走兩步她又折了回來。
是一種直覺。
她沒像以往那樣敲門,而是輕輕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廊下的微弱燭光透射而入,讓她看清了書桌前那道彷彿籠罩着巨大悲傷的背影。
她反手合上房門,身影再次被黑暗吞噬。
但她知道他在哪裏,她能聽見他的呼吸。
她緩緩走過去,在他身後停住。
蕭六郎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
她也就沒說話。
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進來了,他沒反應一定是不想說話。
顧嬌只是理解不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並不代表她感受不到旁人的情緒。
顧嬌的腦海裏閃過了自己因姑婆忘記自己而難過時,他將自己擁入懷中輕輕安撫的畫面。
她踮起腳尖在他身後比劃了一下。
可惜她個子不夠高,做不到像他那樣把人抱入懷中,讓對方的頭埋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