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事,可當着皇后與七皇子的面讓她怎麼開口呢?
“蘇公公,帶小七出去。”蕭皇后說。
這是打算自己留下來了。
“七殿下,奴才陪您去外頭打彈珠。”蘇公公笑着說。
秦楚煜最近挺迷彈珠,就和蘇公公去了。
“你們也退下。”皇帝對屋子裏給他和蕭皇后打扇的幾名宮女說。
“是。”宮女們魚貫而出。
魏公公守在門口。
“說吧,何事?”皇帝言簡意賅地可。
淑妃一臉糾結。
蕭皇后笑了笑:“看來是本宮不方便聽到的事,那本宮改日再來探望陛下。”
“不是的!”淑妃哪兒這個膽子揹着皇后與陛下說事?不拆穿的情況下儘可放開了來,可一旦擺在明面上就不合規矩了。
淑妃笑着道:“我哪兒有什麼事瞞着皇后?我方纔只是在尋思如何開口,皇后這麼一可,倒叫我茅塞頓開,知道從何說起了。說起來,這件事也需得皇后作證呢。”
蕭皇后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地撥弄茶水,道:“哦?何事需要本宮作證?”
大義滅親這種事,到皇帝面前是忠心,可落在旁人耳朵裏就有些家醜外揚的意味。
淑妃當然不想讓皇后看了自己笑話,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唯有硬着頭皮把顧嬌給揭發了:“……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丫頭竟與太后相識了。”
淑妃在宮裏不站隊,不巴結莊貴妃也不太投靠蕭皇后,可有一點她始終十分注意,那就是絕不能與莊太后走得太近。
她這麼說也是要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當然,她也不忘把定安侯府摘出去:“那丫頭自打來了京城,不僅不來給我請安,也不回府給她祖父、祖母請安,家中幾個哥哥與她形同陌路……”
所以她勾結太后不可能是定安侯府授意的。
蕭皇后其實也是來說這件事的,只不過她沒淑妃這麼心急,她要先看看陛下對那丫頭的態度,喫力不討好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左不過宮裏人多嘴雜,她不說,御花園的事遲早也能傳進陛下耳朵裏。
至多就是自己沒有檢舉的功勞。
蕭皇后是一國之母,她不需要功勞也能穩坐後位,恰恰相反,她是不能出錯,否則就要連累太子。
蕭皇后沒料到第一個來給皇帝報信的人會是淑妃。
那丫頭可是淑妃的嫡親侄女兒。
也是。
與淑妃不親近,她發明風箱與糯米砂漿得了陛下賞識,可淑妃不僅沾不上她的光,還因她受了罰,今日五皇子又被她推下水。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淑妃不想撕了那丫頭纔怪了。
蕭皇后不動聲色地喝茶,一句評論也沒有。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看向蕭皇后:“皇后也看見了嗎?”
蕭皇后放下茶盞,嘆息一聲,道:“臣妾的確看見她隨太后去了仁壽宮,聽說是太后身體抱怨,從民間請了一位大夫。”
請大夫的話一出,皇帝的神色緩了緩。
他是知道小神醫的醫術的,妙手堂的名聲也在京城漸漸傳了出去,太后會慕名將人請進宮不足爲奇。
淑妃忙道:“可哪兒有民間的大夫坐上太后的鳳攆的?公主也沒幾個坐過。”
蕭皇后笑了笑,不再說話。
皇帝是瞭解莊太后品性的,她絕不可能讓一個只見了一兩次面的大夫坐上自己的鳳攆,淑妃說的沒錯,公主也沒幾個坐過。
那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老太婆!
難道是她把小神醫收買了?
皇帝沉聲道:“你們先回宮,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淑妃明白皇帝這是要去核實事件的真相了,他不怕皇帝去查,就怕皇帝不查。
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見了,那丫頭與莊太后親密得很,一看就是有貓膩的樣子!
夜裏,皇帝從內務府叫來何公公,命他帶人去調查顧嬌與莊太后的關係。
顧嬌與莊太后的關係並不難查,從前沒人發現是因爲根本沒人懷疑二人頭上,何公公挑着擔子假扮成貨郎去了一趟碧水衚衕,便什麼都浮出水面了。
御書房燭光搖曳,皇帝的臉被照得忽明忽暗,他捏緊了拳頭,隱忍着說:“你說什麼?她救過太后?”
“沒錯,太后就是她與蕭修撰家裏的姑婆。蕭修撰進京趕考,他們也一道從鄉下跟了過來。不過……”何公公頓了頓,不知道要不要說莊太后在碧水衚衕的表現似乎與在宮裏不一樣。
不是確定了模樣特徵與畫像,他幾乎要以爲街坊口中的嬌嬌姑婆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鄉下老太太。
逢賭必贏這點倒是吻合,畢竟莊太后是一個從不喫虧的人。
何公公接着道:“奴才還打聽了一下太后到他們家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在太后從麻風山失蹤後不久,咱們的人是在清泉鎮失去太后行蹤的,他們也正是清泉鎮的人。”
皇帝頹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滿臉的不可置信與受傷:“所以……在遇見朕之前,她就遇見太后了……”
何公公嘆道:“恐怕是的。”
皇帝又道:“那太后的麻風病是她治癒的嗎?”
何公公道:“奴才不知。”
但恐怕也是。
皇帝自嘲地笑了,眼神充滿了痛苦:“她連花柳病都能治,麻風又如何不能治?朕早該料到的,天底下除了她……誰能治癒太后的麻風!朕只是不願意往她身上猜啊!”
“陛下……”一旁的魏公公看着皇帝幾乎魔怔的神色,心裏一陣擔憂。
皇帝的眼眶都紅了。
他對顧嬌的感情是很特殊的。
絕不是男女之情,但也不僅僅是普通的醫患關係。
這個小丫頭承載了他太多期望,他感激她、欣賞她、器重她、甚至疼惜她,見了她便會心生歡喜。
可他怎麼也沒料到啊……她居然是太后的人!
人的立場與眼界不同,偏見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會有所不同。
同樣是顧嬌小倆口救了莊太后並收留其在家裏的事情,在莊太傅與安郡王看來是蕭六郎投靠了皇帝,知道對方是太后,一切救贖與收留都只是爲了軟禁太后。
可落到皇帝眼中就成了莊太后刻意隱瞞自己身份,以無辜老婦的形象騙取顧嬌小倆口的同情與信任,並藉着蕭六郎進京趕考的機會重新回到京城。
“她卑鄙到可以去利用一個科舉考生!也無恥到可以去算計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