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靜靜看着西門吹雪。
許久。
陸小鳳道：“我曾和花滿樓談論過你。”
沒有迴應。
西門吹雪不是個多話的人。
能不說話的時候，儘量不說話。
他只說該說的話，現在沒有必要說話。
陸小鳳不奇怪，喝了口酒，繼續道：“我曾對他說過，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請得動西門吹雪，即便是天王老子也請不動。”
花滿樓愉快微笑，道：“我記得我也給出了回答。”
陸小鳳眨了眨眼，道：“你的回答是什麼？”
花滿樓道：“我回答，這世上倘若還有一個人能請得動西門吹雪，我相信一定是陸小鳳。”
“我問了你爲什麼？”
“是的。”
“你怎麼說？”
“因爲你是西門吹雪唯一的朋友知己。”
陸小鳳點頭，微笑道：“可惜你錯了，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能請的動西門吹雪，這個人不是我，而是陳風。”
這似乎是事實。
遠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因爲陳風寫下的一個劍字，便出現在了珠光寶氣閣，因此陳風豈非請動了西門吹雪？
陸小鳳和花滿樓當然說過這種話，但不是以前，而是現在。
兩人現在隨便說出來的。
花滿樓雖然沒有眼睛，但他懂得配合陸小鳳，兩人一向配合得極好，因爲他們畢竟是朋友，也是知己。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好奇。
爲什麼西門吹雪要來珠光寶氣閣呢？
但未必能有答案。
西門吹雪不想開口，沒有人能開口。
這實在是很無聊的問題，西門吹雪本不會開口，可偏偏開口了。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以爲我是被他請動的？”
陸小鳳道：“不是？”
西門吹雪道：“自然不是。”
陸小鳳道：“可你來了。”
西門吹雪道：“我來是因爲劍。”
陸小鳳動容道：“他的劍。”
西門吹雪的眼睛已在發光，一字一句道：“這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人並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西門吹雪沒有吹噓，這是事實。
以西門吹雪的劍術武功，這世上的確極少有人有資格當他的對手了，有些人即便有資格成爲他的對手，但也未必會和他生死相搏，譬如獨孤一鶴。
獨孤一鶴是峨眉派掌門人玄真觀觀主，以獨孤一鶴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生死相搏呢？
西門吹雪又怎麼會爲了一己之私對獨孤一鶴出手呢？
陸小鳳皺眉道：“僅僅一個字？”
獨孤一鶴淡淡道：“一個字當然還不夠，因爲不夠，他纔來。”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有時候就是同意。
劍客最瞭解劍客，因此獨孤一鶴也瞭解西門吹雪，他們雖然從未見過面。
陸小鳳明白了：“你來是想看一看他是否有資格當你的對手？”
西門吹雪依舊沒有說話，可也是默認了。
陸小鳳眼中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花滿樓聲音響起了。
“西門莊主，這世上是不是真沒有人能請得動你？”
陸小鳳、獨孤一鶴等人也非常好奇，但他們也不知道西門吹雪會不會開口。
西門吹雪居然回答了：“不是。”
花滿樓微笑道：“誰能請得動你？”
西門吹雪道：“陸小鳳。”
花滿樓笑了起來，對陸小鳳道：“看來我猜對了。”
陸小鳳也笑了。
西門吹雪冷冷道：“只要他將兩撇鬍子剃掉，就能請得動我。”
陸小鳳呆住了，過了半晌，才道：“爲什麼？”
西門吹雪道：“這是我的要求。”
陸小鳳苦笑道：“因此我若要請你做事，就要剃掉兩撇鬍子？”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我至少知道一個請動你的法子了，值得喝上三杯。”
陸小鳳真喝了三杯。
他不止喝三杯，隨後便又和閻鐵珊閻大老闆喝酒。
珠光寶氣閣大廳中的人雖然不少，可有心情喝酒的人實在不多，閻鐵珊算得上其中之一，因爲不管如何他們總算見到了的大金鵬王。
可閻鐵珊喝得不是快意酒，而是愁酒。
他從大金鵬王的講述之中聽到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針對他們的陰謀，這如何能快意呢？
開心的時候，閻鐵珊喝酒喝得多，不開心的時候也一樣喝得多。
現在閻鐵珊就已喝了不少酒。
一杯接着一杯，也不知道多少杯。
停。
人來！
傳信的人來了。
——陳風已在珠光寶氣閣外。
閻鐵珊自然停止喝酒，一下子站起身來。
挨着花滿樓的大金鵬王，也一反剛纔的鬱郁不振，露出了笑容。
上官雪兒更是大叫了起來。
上官丹鳳、上官飛燕也莞爾一笑。
閻鐵珊深吸了口氣，道：“迎客。”
他沒有迎客，但讓人爲他迎接。
這個人是他最信任的屬下，也是珠光寶氣閣的大總管——霍天青。
霍天青步如風，動若雷霆。
他如一座山嶽立在珠光寶氣閣的大門前，已瞧見了陳風。
坐在馬上，悠閒從容而來的陳風。
如果說霍天青是山嶽，那麼陳風就是遊雲，慵懶的雲。
山嶽不動，遊雲動。
遊雲動得雖然慢，可終究要和山嶽相遇。
馬兒停在珠光寶氣閣的大門前。
陳風老遠就瞧見了珠光寶氣閣的。
這的確是天下間最豪奢之地。
長長行道一共有十二鍾異獸，每一種都是兩頭。
最外面的是四大凶獸中的饕餮，大門口的則是傳聞中的神獸貔貅。
這些異獸不是石頭打造的，而是黃銅，個個栩栩如生，陽光照耀下，彷彿是活物。
這種大氣派大手筆，陳風也不得不驚歎。
不過他注意到的不是異獸，而是二十八重臺階上大門前的霍天青。
霍天青比起那些高足有兩米的異獸，看上去並不太顯眼，可只要看到霍天青，就會認爲四周的異獸兇獸神獸都只是陪襯。
這個人就如同一座山嶽，將所有的一切都鎮壓在腳下。
陳風看到這個人便笑了。
霍天青瞧見陳風也笑了。
兩人幾乎同時笑。
笑的一剎那，便用了動作，非常劇烈的動作。
霍天青往地上狠狠一跺腳。
門口的兩個足有千斤的貔貅飛起。
霍天青雙手輕輕一拍。
貔貅如隕石飛墜一般的砸向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