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宮南燕爲秋靈素在山上準備好退路之後，就打算下山——山上固然安全，可在山上也就註定沒有法子對付無花、南宮靈，更沒法子破解兩人的陰謀，因此他們只有下山。
無論陳風、宮南燕清楚他們只要下山了，就只有兩條路：不是他們倒下，就是南宮靈、無花倒下，沒有第三種選擇。
可兩人沒有任何遲疑。
但就在陳風下山時被秋靈素叫住了，秋靈素請陳風陪自己走一走，這種好事陳風沒有拒絕，也絕不會拒絕。
宮南燕只是看了一眼陳風、秋靈素，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下山在半山腰上等待和陳風匯合。
陳風、秋靈素一前一後走着，但一直很沉默，直到在斷崖前停下腳步，兩人才打開話匣子。
斷崖下是雲霧，還可以聽見水流湍急的聲音，秋靈素立在懸崖前盯着下方看了很久，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早就打算去死了？”
這實在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可陳風一點也不驚訝，而且非常自然而然回答道：“我大概知道一些。”
秋靈素對於陳風的回答也一點都不詫異，彷彿她們彼此在早已用另一種方式交談了很久，對於彼此的一切都以非常瞭解，她淡淡道：“我本來就是個該死之人，若非任慈，我早就死了，任慈被南宮靈害死後，我也早就想下去陪他，不過在此之前我卻不得不爲任慈報仇雪恨。”
陳風微微一笑，望着秋靈素的背影，道：“夫人和我說這些是不是已打算現在下去陪任慈老幫主了？”
秋靈素慢慢轉過身，用那雙足矣勾走任何男人魂魄的眼睛盯着陳風，道：‘倘若來的人不是你，我必然會這樣做，可偏偏來的人是你。’
陳風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苦笑道：“說實話，我不是個經受得住誘惑的人，特別是面對你這樣的一個女人。”
秋靈素忽然嫣然一笑，陳風感覺已秋靈素攝去了魂魄，這個時候秋靈素以一種很低沉且優雅的聲音問道：“你認爲我這樣一個女人還能攝走你的魂魄嗎？”
秋靈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做了一件事，一件陳風一直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秋靈素忽然取下了遮擋住面容的黑紗巾，因此秋靈素的面容已出現在了陳風的面前。
二十年前秋靈素和水靈光並稱爲天地雙靈，而秋靈素更被稱爲天下第一美人，而秋靈素令左又錚、西門千、天鷲子、札木合二十年都念念不忘，這自然是傾國傾城，顛倒衆生的女子，可陳風所瞧見的卻是天下間最可惜的面龐。
秋靈素容顏或許原本是天下無雙的，可陳風所瞧見的秋靈素，面部被毀，每一寸肌膚都是疤痕，因此她看上去非但不美，而且甚至有些恐怖。
世上無論哪個男人瞧見這張臉，大概都會退避三舍，可陳風偏偏是個例外，陳風不但不害怕，甚至下意識伸出手要去觸摸，而且一雙眼睛中並沒有流露出什麼憐憫之色，他似已帶上了一張面具，看上去平靜極了，冷靜極了。
秋靈素注意陳風的神情，也觀察着陳風的動作，她瞧見手伸過來就下意識閃躲，但最終並未閃躲。
不過陳風的手沒有觸碰到秋靈素的面龐上，而是抓住了秋靈素的手，將秋靈素拉到了懸崖上的一處安全位置。
陳風看着眼前這醜陋的面孔，下意識摸了摸下巴，忽然失聲笑道：“其實我很想摸一摸你的臉，不過這種情況下實在有些太冒犯了。”
從始至終都顯得古井無波的秋靈素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很古怪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是除開任慈以外，第一個瞧見我這張面孔的男人！這可以說是天下間最醜陋的一張臉，可你居然能如此平靜，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被毀容。”
陳風笑了笑道：“你其實不必懷疑這件事的。”
“爲什麼？”
陳風淡淡道：“因爲如果你的容顏未毀，此刻我大概會有些忍不住撲到你身上，做一些很過分的事情。”
秋靈素笑了。
她笑起來無疑是極美的，可她那極醜的面容又使得她的笑容變得說不出的詭祕。
秋靈素望着陳風道：“可我相信即便我的容貌未毀，你也不會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
陳風忍不住問道：“爲什麼？難道夫人這樣相信我的人品嗎？”
秋靈素淡淡道：“因爲我看得出你雖然是個好色之徒，但也可以說是個好色的君子，因此在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之下，你大概不會做這種無禮的事情。”
陳風忍不住摳了摳鼻子，苦笑道：“這種事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卻知道，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秋靈素淡淡道：‘除開這件事以外，我還知道一些事。’
陳風收起了笑容，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秋靈素道：“你在見我之前早已知道我被石觀音毀容，甚至你極有可能已知道我心如死灰的事實，是嗎？”
陳風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是的。”他可以說謊，但沒有說謊，也認爲不必說謊。
秋靈素長長嘆了口氣道：“這種事你本不可能知道，可偏偏還是知道了，那麼剛纔無花、南宮靈對付你之時，你也是很有機會拿下他們，可最終還是放他們走了，你當然有屬於自己的目的，是麼？”
宮南燕也懷疑過這一點，但被陳風敷衍過去了，而秋靈素問了幾乎和宮南燕同樣的問題，而這次陳風並沒有敷衍過去，陳風甚至明白這纔是秋靈素要和他單獨交談的原因所在，他回答的很直接：“這其中的確有一些原因，但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有一點原因我是可以告訴你的。”
“什麼原因？”
陳風淡淡道：“如果無花、南宮靈死了，那麼心如死灰的秋靈素自然也非死不可，因此無花、南宮靈自然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是，而他們不死，夫人要揭穿他們的真面目，當然也不會死。”
秋靈素心跳加速道：“因此你放走無花、南宮靈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救我的命，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陳風淡淡道：“這個世上令人遺憾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我想要補全這些遺憾，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心思。”
“什麼心思？”
陳風挑了挑眉道：“自然想看一看是不是可以令天下第一美人對我傾心。”
秋靈素笑了起來，笑得頗爲玩味，她淡淡道：“你大概不可能實現這個願望了，因爲你即便撩撥動了，也只不過是撩撥了天下第一醜女對你傾心。”
陳風聳了聳肩：“或許吧，可只要在我心中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就沒有關係了。”
陳風已經準備走了，不過轉過身後又停下了腳步，遲疑了一下，會有有些不好意思對秋靈素道：“夫人，我這一趟下山生死未卜，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秋靈素愣住了，下意識問道：“你要做什麼？”
她說完整個人都僵硬住了，陳風居然在這個時候一下子摟住了她的腰，秋靈素面頰都已通紅如血，一雙眼睛也變得格外的嬌柔憤怒，正在秋靈素準備發怒的時候，陳風已閃電般的退開，而且很無奈的聳了聳肩。
“你不必感謝我，我只不過希望倘若我真死在無花、南宮靈手上，至少也得到了一丁點報酬。”
話音落，人已離開！
秋靈素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身影，忽然噗嗤笑出聲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那張如火山岩熔漿凝結時候的面容居然產生了龜裂，卻沒有血濺出，彷彿這不是一張臉，而只不過是面具而已。
陳風走得很快，路上他也在回憶那一抱的銷魂，不過陳風還是或多或少有些可惜的，因爲畢竟自己抱住的並非是那個芳華絕代的秋靈素。
山道上，陳風遠遠就瞧見了宮南燕，宮南燕冷笑道：“我本以爲需要再等上半個時辰，看來你似乎有些中看不中用。”
陳風聽到這句話甚至幾乎要倒下了，他想不到宮南燕居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不過陳風也沒有閒情逸致和宮南燕討論這些事情，只是鄭重道：“我們最好多保存一些體力，因爲接下來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會前赴後繼找我們的麻煩。”
宮南燕沒有說什麼，可也明白這的確是事實——上山容易下山難，接下來這段時間的確最困難最麻煩的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