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貿然行事,導致自己親爹吐血臥牀。自己卻因爲膽小怕事,連夜出逃。
那樣的人是大孝子?
這怕是覺得,世上funny事太少了吧!
楊皓面也不洗了,問:“那楊時,怎麼個大孝法了?”
“說是他父親被小人氣病了。他趕回家侍奉。可他爹認爲學業要緊,連夜將他趕回長安,說是學業沒有進境,便不許他回家。”
楊皓“啊?”了一聲。又“哦!”了一聲……繼續洗臉,洗去了他一臉的懵逼。
小二又笑着說:“不過,那楊時雖奉了父命回長安讀書。卻心中擔憂父親病情,無法安心。他聽說興教寺法師法力高強,便連夜趕去,要爲父祈福。說是剛出趕了一半路,又想到心若不誠,天也不佑。他三步一跪,竟一路跪着到了興教寺……”
楊皓呆了呆。
楊時……有這麼狼的嗎?那可真看不出來啊……
“這個興教寺,距離長安很近?”
“興教寺在長安南邊,約莫十幾里路。聽說寺中的護身符十分靈驗,齋飯也十分不錯。不少來長安的商人有空暇了,都會去禮佛。”
這是推薦旅遊景點呢?
楊皓哈哈笑說:“我信道的。”
小二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幸好楊皓又說:“十幾里路……便是隻餘下三分之一,也有五里路吧。這一里路算有五百步,一里跪拜一百五十次,五里一共要跪七百八百次,叩七百八百次首。”
楊皓似乎是無心的:“那楊時想必身體孱弱。要不然也不會花一夜才跪到興教寺。若是身體孱弱,跪了一路竟然沒昏過去?”
小二楞了一下,似乎是覺得他的切入點很是新穎,遲疑說:“大概是身體強健的吧,也興許跪的路程更長,才跪了一夜。”
楊皓將毛巾給他,說:“我從小修道,難道還不知道怎麼跪拜。”他像是反駁小二的質疑,聲音急了不少。“就算是跪平地,這一跪一起,其實也不難,就是容易頭昏眼花……哦,是了。大概是去興教寺的路不好走吧。”
“反正不會是平地。路上……小碎石總是有的。”
楊皓哈了一聲,說:“那就更奇怪了。別說是更長的路,就算是五里,要是結結實實的三步一跪,那楊時還沒到興教寺膝蓋就廢了。除非他早有準備,在膝蓋上邦了厚布。不過你又說他是半路上想起要三步一跪……這就太奇怪了。”
小二並不知道,在小碎石路上跪上七八百次膝蓋會不會廢掉。不過他想到,這楊郎君自稱從修道的,那定然是經常參拜道宗的。對跪肯定比他更有經驗。
且看楊皓說得言之鑿鑿,他心裏更信了幾分。
信了楊皓,自然就對那楊大孝子的“三步一跪”起了疑心。
“楊郎君是說,那楊時的三步一跪是作假的。?”
楊皓笑說:“也未必是他作假。也有可能,是興教寺爲顯他們靈驗,便誇大宣揚了楊時。而楊時也可能是順水推舟,畢竟那名聲對他有好處。當然,也可能是那楊時爲誇大自己孝行博名,才讓人那麼說的。”
小二呵呵笑說:“確實有可能。”
楊皓又問他:“除了大孝子的傳聞。你剛纔還說什麼滴血認親?”
“是呢。說的是……”
小二將長安城內流傳的最新版本的故事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口沫橫飛了都:“真有幾個浪蕩子,胡亂找來了人骨豬骨羊骨,數人隨便滴了血,果然都能溶入。如今人人都說,這滴血認親也做不得準。還說先前以滴血認了親的人家,恐怕纔是真真的亂了血統。”
楊皓笑說:“那也未必。願意滴血認親的人家,定然是已經確定是本家血統。所謂滴血認親,只是做給人看的。免得日後有人說嘴。”
“呀。還真是!”小二笑說。“都說滴血認親,只是大戶人家才做的。想來是因爲大戶人家家資豐厚,族人衆多。做了滴血認親,就再沒人敢說嘴了。”
楊皓笑說:“所以說,故事中那個書生未必知道其中奧妙。只是內心歹毒。”
“啊,那又是怎麼個歹毒?”
“他提出要滴血認親,勢必是要二房開棺取骨。那二房取不取都難受。你想啊。若是不取,大房族長就不認。等取骨滴血了,以後再放出滴血認親做不得準的消息……你說二房又該如何自處?”
“是了,是了。”小二發散思維。“果然是心思歹毒。驚擾了先人,結果還是認不得親。那二房豈不是要氣死。那認親的兒子,驚擾親母先靈,若是孝心之人,不自己尋死也要被流言逼死。這計謀,真真是歹毒。”
楊皓憋笑,說:“可不是呢。”頓了一下,又說。“你且去吧。我先要出門一趟。”
“是。晚間可要送飯來?”
“不用,若是要用飯,我會去前面喫。”
…………
當楊皓在西市內閒逛時,楊時終於收到楊昌德的信。
“已然賣出三百餘車……”楊皓這個出貨速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還有“未見有往二房搬運箱籠,只有米麪……”
那怎麼可能只有沒面?
如果楊皓賣了東西,難不成全收了黃金?
並非大唐沒有那麼多黃金,而是楊皓每次出行不過兩三天,那麼多貨物怎麼可能都用黃金結算?
“……請來五十餘人。形似武夫,更有一人說是二房護院頭目……”
看完信,楊時陰沉着臉。
楊皓這一番操作,很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過他不相信楊皓賣了貨不收錢,也不相信楊皓賣了東西全換了米麪。
如果楊皓真沒帶銀錢回二房。那麼,要不全換了黃金,要不就是給人賒賬了。
若是賒賬,他很期待楊皓的錢收不回。
但那是可能性不大,楊皓纔回來中原,肯定沒有什麼朋友。怎麼可能給人賒那麼多東西?
他本想着,等他出頭了,與人合謀弄死楊皓,謀了他那些錢。
可如今楊皓到底有多少錢卻無法估計……
不過這樣也好。他如今也沒能力和有能力弄死楊皓的人合作。要是現在就找那樣的人,他人輕言微,弄死了楊皓他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他本想養了好名,叫人不再輕視了在操作。
只是,楊皓竟然來長安了。
他怎麼敢來?!
“三郎。”書童在門外問。“可要給阿郎回信?”
楊時想了想,沉聲說:“且等着。我這就寫信。”
磨墨,攤好信箋。他下筆寫道:“阿耶鈞鑒,兒在興教寺爲阿耶祈福,心中安寧,於學業也大有裨益……
“……楊皓行事乖張,雖未列入我族譜……只二房已認親。他若有行差踏錯,恐對我五豐楊氏不利……
“……又驚聞其以白身蓄養護院,且人數衆多。兒恐其有不法行徑。爲楊氏之興衰顧,請阿耶鑑之督之……”
寫好,蠟封好,楊時才叫了書童進來:“讓他將信送回。”楊家大房送信來的下人還在外面等着呢。
書童雙手拿着信,交代了幾句,讓人將信帶走了。再回到房中時,見楊時來回踱步。
似乎有什麼心事下不定決心。
楊時見書童回來,站定了說:“你馬上趕回長安……找侯五郎……”他在書童耳邊如此這般了一番,問。“可聽明白了?”
“小的明白。這就回去。”
楊時看了一下天色,說:“快去!若是趕不上入城,明日一早務必進城尋到楊五郎……將事情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