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時用力將她扯了回來,臉色沉得可怕,手卻在隱隱顫抖。
剛纔看到唐初露差點被車撞的時候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也顧不得是在大街上,恨不得直接將她捏死在自己懷中。
唐初露反應緩慢極了,就算被他這麼大聲地吼着,也沒多大的反應,只是不停地喃喃,“去醫院……去醫院……”
陸寒時動作一頓,從她的反應大概猜出了剛纔裴朔年給她打的那通電話說了什麼。
他心裏鬱堵,有些艱澀地開口,“……是媽出事了?”
唐初露不說話,只低着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差點就要哭出來。
她平時不是這樣一個遇到事情就會痛哭的人,但是這麼多事情都堆在一起快要把她壓垮。
她的情緒就像一個閥門。就算是再堅硬,也會有被衝破的那一天。
陸寒時將她抱在懷裏,手撫摸着她的背,等她平靜了一點之後,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快步上了車。
蔣寶鸞追出來之後只看到一騎絕塵的車尾,連忙讓人跟了上去。
到了醫院之後,唐初露直接下車。
一路上她都沒有跟陸寒時說一句話,只看着窗外的風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陸寒時知道現在並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唐初露心裏記掛着唐母,如果這個時候跟她說那些話只會招來她的厭煩,只能強行忍着。
等到他將車停好之後,唐初露已經不見蹤影。
陸寒時眉心一皺,進了醫院一層一層地找過去,終於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唐初露,還有背對着她的裴朔年。
兩個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唐初露的情緒有些激動。
裴朔年的表情少見的沉重,低頭看着他面前的女人,“這個結果我們也沒有預料到,剛纔搶救完之後,專家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最後三個月之內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進行更換,阿姨很可能就只有這三個月了……”
陸寒時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去看唐初露的反應。
唐初露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沒有注意到陸寒時的靠近,雙手顫抖地拿着手裏的文件,“怎麼可能都匹配不了?我和春雨都是她的親生女兒,爲什麼會匹配不了?”
裴朔年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本來就只能看運氣,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力去尋找……”
其實他和唐初露心裏面都很清楚,一般這種腎臟的移植在直系親屬間的可能性最大,如果連直系親屬都無法配型的話,那就真的只能聽上天的安排了。
唐初露忽然用力抓緊了手中的白紙,身形晃動了一下,快要站不住。
裴朔年瞳孔一縮,連忙伸手要去扶住她,眼前卻忽然閃過一道黑影,唐初露落入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之中——
他一擡頭,就跟陸寒時那雙漆黑冷沉的深眸對上了視線。
男人看他的眼神裏帶着明顯的警告,只對視一眼便收回視線,彷彿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陸寒時將唐初露抱入懷中,方纔充滿殺氣的眼神此刻變得溫柔疼惜,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怎麼不等等我就一個人上來了?”
唐初露此時也沒什麼力氣掙扎,乾脆就靠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她聲音沙啞地說:“怎麼辦,我們都沒有辦法跟媽配型……”
陸寒時低頭在她頭髮上親了親,“會找到的……”
裴朔年就這麼站在另外一側,看着這兩人相擁的畫面,說不心痛是假的。
曾幾何時,他是最有資格站在唐初露身邊陪她分擔一切痛苦的人,現在他卻連走近一些都要忌憚另外一個男人會不會介意。
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心裏的某一塊地方正經受着無與倫比的折磨,變得扭曲而陰暗。
蔣寶鸞這個時候也匆匆趕了過來。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音由遠而近,從她的步伐就可以聽出她現在多麼着急。
“露露,發生什麼事了?”她看到走廊這頭的三個人,連忙衝了過來,“……是誰生病了?”
唐初露此時沒有力氣去解釋,只將額頭貼在陸寒時的胸膛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陸寒時平時便不會主動跟旁人開口說話,尤其是鼓勵唐初露離婚的蔣寶鸞。
蔣寶鸞只能看向不怎麼待見的裴朔年,用眼神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朔年簡短地將唐母的病情說了一遍。
蔣寶鸞聽完,臉色凝重。
雖然她對唐母沒有什麼好感,但那畢竟是唐初露的親媽,可以想象唐初露現在有多麼難受。
她的臉色沉了沉,忽然挽起袖子對唐初露說:“別擔心了,不就是一個腎嗎?來查我的,要是能用的話,就把我的給阿姨……”
唐初露愕然地擡起頭,下意識就拒絕了她的提議,“不可以,怎麼能夠讓你來?”
蔣寶鸞鬆了一口氣,“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她怕她被打擊得自閉。
唐初露的表情嚴肅起來,很認真地搖頭,“不行,我不能讓你爲我做這種事情,你也有自己的家人,他們不會捨得讓你失去一個腎臟的。”
“一個器官而已,肯定比不上一條命重要啊,而且那可是你的親媽!”蔣寶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我又不是男人,非要兩個腎幹什麼?你以前跟我科普的時候不是說過,人體其實只需要一個腎就能實現大部分功能嗎?”
“那是在人體健康的狀況下,如果哪一天你年紀變大了,或者說身體變差排毒功能受損的時候,只有一個腎臟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壓力……”
唐初露退出陸寒時的懷抱,拉住了蔣寶鸞的手,“我知道你是爲了我,但是真的不行……”
一旁的裴朔年忽然開口,“既然這樣,我也去做配型。”
唐初露和蔣寶鸞齊齊轉過頭來,驚訝地看着他。
裴朔年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用這麼看着我,我沒你們想的那麼渣。”
說着,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沉沉地看着唐初露,“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難相信我,但是我願意爲了你做任何事情,這句話永遠不會是假的。”
裴朔年上前了一步,沒有了之前刻意做出來的冷漠,眼裏面只有溫柔和情深,“連蔣寶鸞都能爲你做的,我沒有道理不能爲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