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志抿了抿脣,擡眼看了蘇小檸一眼,又看了墨沉域一眼,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整個人縮在沙發上,“我……喝醉了之後就對她實話實說了。”
蘇小檸頓時胸中“蹭”地燃起了一層怒火。
“實話實說?”
屁的實話實說!
他實話實說就是告訴徐倩,當初的事情是他在給她頂罪麼!?
當年手術出事的時候,她人還在歐洲封閉式治療,忍受着皮肉分離的痛苦,而他居然好意思說,是她給他制定的手術方案?
她都自顧不暇了,爲什麼要給他制定手術方案?
還說是實話實說?
“對。”
張承志淡淡地嘆了口氣,擡起那雙清澈的眸子看着蘇小檸,“蘇醫生,我不想瞞着你。”
“當年的事情你不願意承認我也很清楚,但這裏……”
他看了一眼墨沉域,“這位先生看來也不是什麼外人,我就直說了。”
“當年關於那個手術,您的確是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用上一個相似病症的病人的手術方案給這位病人做手術。”
“我當時還問過您,要不要考慮一下,因爲病人和病人之間的個體差異是不一樣的。”
“您說沒有必要,既然是一樣的病症,用一樣的手術方案肯定沒錯。”
張承志的話說得誠懇,但蘇小檸卻忍不住地冷笑了一聲,“你確定?”
當年她是在回來之後聽到唐一涵說,才知道這件事的。
張承志居然說當年她給他打過電話?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給張承志打過電話?
“我確定。”
張承志深呼了一口氣,“其實……”
男人低垂了眼眸,“我當時就覺得這麼做不妥,但是您斬釘截鐵地說肯定沒問題。”
“我爲了自保,曾經把您電話裏面說的話錄下來了。”
蘇小檸一怔,擡眼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還錄下來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張承志在和自己電話的時候,居然還會做出錄音這種操作呢?
“對不起。”
張承志低下頭來,“那個時候的我不太成熟,怕影響到我最後的發展,所以……”
“但是蘇醫生您放心,這份錄音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聽到過。”
“那既然你當初想到了自保,甚至想到了錄音。”
墨沉域淡淡地皺了眉,低沉的聲音緩緩地響起,“那爲什麼在醫院調查的時候不拿出來,反倒是自己承擔下來所有的責任?”
張承志的手默默地握緊了沙發的扶手,“我後悔了。”
“我覺得我不能爲了自己的發展,限制了指導我的老師。”
“蘇醫生是我畢業之後的第一個師父,我能夠取得那個時候的成就,都是和蘇醫生有關係。”
“而且我也很清楚,蘇醫生其實只比我大了三四歲,但她能夠取得這樣的成就,說明她比我聰明,比我靈敏,比我有天賦。”
“如果這件事一定要有個人來負責的話,那就讓我來吧。”
“蘇醫生未來還要救治更多的病人的。”
蘇小檸沉默了。
她抿脣,看着張承志的臉,忽然就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張承志從到醫院開始就一直在她身邊。
他是什麼樣的人,他的品行是什麼樣子的,她比別人都清楚。
當年他出事的時候,她還覺得可惜,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怎麼會那麼沽名釣譽,爲了證明自己,私自給病人動手術。
如今,看着張承志誠懇的雙眼和他說出來的話,她覺得還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似乎,還是當年那個清澈的男孩。
“那能不能把那份錄音拿出來我們聽一下?”
墨沉域擡腿站起身來,將診所的捲簾門拉上,將窗簾放下,將診所隔離成一個完全封閉的環境來。
做完這一切,他緩步走到張承志的面前,“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
張承志仍舊有些猶豫。
蘇小檸抿脣,她知道墨沉域的意思。
於是女人緩和了一下情緒,擡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是這樣的,承志。”
“我確定我沒有給你打這個電話,但是既然你確認你接到了我的電話,甚至還錄了音。”
“我也想聽聽這個錄音的聲音到底是怎樣的。”
“或許也能解開我的疑惑。”
看着蘇小檸真誠的眸子,張承志猶豫了一瞬之後,終於嘆了口氣,轉身去了裏面的隔間。
男人在隔間裏面找到一塊電腦硬盤,然後將硬盤連接上電腦,將那段錄音找出來。
“承志,你要聽我的,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你不要總是考慮個體差異,這些都是大同小異的,現在這個病人和之前的病人的症狀和診斷結果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聽我的肯定沒有問題。”
“放心吧,有問題我擔着。”
…………
一段和蘇小檸聲音一模一樣的音頻播放了出來。
蘇小檸怔怔地擡頭看了墨沉域一眼。
墨沉域也在看着她。
這個聲音……
和她的聲音一模一樣。
蘇小檸有些慌了。
如果張承志當年真的把這個拿出來當成證據的話,那她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個聲音,語氣,和用詞的習慣,和她都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不是這些話她從未說過,她甚至都要懷疑這就是自己說出來的了!
和蘇小檸的慌亂不同,墨沉域倒是沉穩地皺了皺麼眉。
男人擡起頭看了張承志一眼,“這個電話是小檸的號碼打給你的麼?”
張承志搖了搖頭,“不是。”
“那天蘇醫生說她手機沒電了,是用的一個歐洲的號碼打過來的。”
墨沉域看了蘇小檸一眼。“那號碼你還記着麼?”
“記不住了。”
張承志嘆了口氣,“因爲這個聲音確定就是蘇醫生的聲音,我也沒有懷疑別的,所以也沒有記下號碼。”
說完,他看着墨沉域,“有什麼問題麼?”
“有。”
墨沉域挑脣笑笑,“你應該比我更瞭解小檸是怎樣的一個醫生,她對病人那麼用心,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想要僞造一個人的聲音很簡單。”
“但是連語調和語氣詞都一樣的話……那就有點難了。”
“需要一個聲音相似的人,練習很久。”
張承志怔了怔,“您是說……是有人在陷害蘇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