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域低着頭不說話。
蘇小檸撇嘴，一邊將毛巾放下，一邊淡然地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開始品嚐每一道菜的好壞，“爸爸，你別和他浪費口舌了。”
“只不過一頓飯而已，我們澹臺家又不是請不起。”
“也對。”
澹臺北城冷哼了一聲，“今天就放你一馬，免得別人說我們澹臺家不分青紅皁白，先把人帶回家，又把人趕出家門。”
“一頓飯，我們的確是請得起。”
澹臺北城的話裏，滿滿的都是嘲諷和冷漠。
仿似墨沉域並不是這裏的客人，而是這裏的主人帶回來的一個要飯的。
但墨沉域還是微笑着看着他，“謝謝岳父大人的擡愛。”
言罷，男人動作優雅地坐到了餐桌上，還坐在了蘇小檸的對面。
女人翻了個白眼，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她剛剛還祈禱這男人不要坐在她的正對面，結果被她一語中的。
他還真就是坐在她年前正對面的椅子上面。
“大小……”
澹臺北城坐到主位的椅子上，剛想開口問蘇小檸大小蘇的情況，卻在瞥見墨沉域的時候猛地停住了。
男人輕咳了一聲，“醫院今天忙麼？”
“倒也是不怎麼忙。”
“不過昨天下午的一個手術，做到今天早上，正正十三個小時。”
“蘇小檸醫生表示很累，在醫院睡不習慣，不如回來睡牀。”
澹臺北城無奈地笑了笑，“我早就說過了，讓你主任給你弄個好點的休息室，你偏偏不要。”
“現在知道累了？”
蘇小檸重重地點了點頭，“是我低估了某些手術的簡繁程度。”
澹臺北城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喫完飯後，蘇小檸照例和家裏的傭人去在廚房裏面洗碗。
墨沉域厚着臉皮坐到澹臺北城的身邊，“澹臺叔叔，這些年……您過得還好麼？”
“痛失至愛，你說能好麼？”
墨沉域皺了皺眉，沒說話。
“怎麼，忽然開始和我套近乎。”
澹臺北城給自己點了根菸，靠在沙發上，隔着繚繞的煙霧看着墨沉域，“想把小檸追回去？”
墨沉域抿了抿脣，認真地點頭，“我想。”
“沒可能了。”
澹臺北城擺了擺手，“染染過世的時候，將林家的家業託付到小檸身上，只有能夠娶得到小檸的人，就可以成爲下一屆的家家主。”
“而很巧的是，這個運氣爆棚的林家新任家住，就是林哲軒。”
“所以小檸很早就和林哲軒結婚了。”
“你來這裏想挽回，也太晚了點。”
墨沉域皺了皺眉，擡眼正色地看着澹臺北城，“可是她真的嫁給林哲軒了麼？”
“當然。”
“可是不管是小檸還是您，在提起林哲軒的時候，都像是在提起一個關係不錯的親戚，朋友。”
“不管是小檸對林哲軒的態度，還是您對林哲軒的態度，都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一對。”
說完，男人淡淡地苦笑了一聲，“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比較低調。”
只是，在上午蘇小檸說她和林哲軒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臟會莫名地絞痛。
“那可能只是墨先生您想太多了。”
澹臺北城一邊招手讓傭人過來將棋盤擺好，一邊擡眼看了墨沉域一眼，“墨先生會下棋麼？”
墨沉域微微地皺了皺眉，點頭，“會。”
“那過來陪我下一局吧。”
男人淡淡地笑了笑，“很久沒有人陪着我下棋了。”
“小檸不會。”
“哲軒又很少來這裏……”
墨沉域笑了笑，動作優雅地坐到澹臺北城面前，“林哲旭的棋下得好麼？”
“一般。”
澹臺北城笑了笑，擡手開始落子。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很喜歡墨沉域這個年輕人的。
如果不是後面發生了那些事情……
澹臺北城並不會反對蘇小檸和墨沉域在一起。
但發生過的事情誰都不能當成沒發生過。
蘇小檸說她和墨沉域之間沒有以後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不過，讓墨沉域陪自己下一局棋這樣的事情，還是可以的。
“等有機會，我可以找林哲軒比試一下，看看誰的棋下的好。”
墨沉域淡笑着拿着黑子開始下棋。
一下棋，澹臺北城的話就多了起來。
兩個人你來我往，聊得不亦樂乎。
蘇小檸在廚房裏洗完碗之後拿起手機。
手機裏面，是大小蘇安安靜靜地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喫零食的樣子。
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些時候，林哲軒這個沒有血緣的舅舅比自己這個親生的都還像兩個孩子的媽媽。
“我晚點過去接他們。”
“沒事，不急。”
電話那頭的林哲軒的消息回的很快，“聽唐一涵說，墨沉域來了？”
“嗯。”
蘇小檸靠在旋轉樓梯的雕花欄杆上，看着客廳裏面正在陪着澹臺北城下棋的男人，“五年沒見，居然變得死皮賴臉了。”
今天如果不是他，她根本沒有必要再麻煩林哲軒去幼兒園接孩子。
她不想讓大小蘇和墨沉域見面。
雖然她知道，如果墨沉域繼續在她身邊糾纏，他遲早要和大小蘇見面。
但能晚一天……就是一天吧。
孩子的事情，瞞不住。
大蘇的臉長得和他太像了。
父子兩個的臉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只不過一個是大號的，一個是小號的。
只要墨沉域見到了大蘇，肯定就清楚兩個孩子的來歷了。
基因是騙不了人的。
大蘇盯着那樣的一張臉，她就算是解釋說他們是她和林哲軒的孩子，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想到這裏，女人無奈地嘆息了醫生，擡手摩挲着照片上大蘇的臉，又擡頭看了一眼某個正在和自家老爹在下棋的男人。
眉眼，鼻子，嘴巴，臉型。
基因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當初她偷偷將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還以爲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一輩子都不讓墨沉域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存在。
可偏偏，大蘇不爭氣地，長了一張和他親爹一模一樣的臉。
“聽說小檸有孩子了？”
彼時，正在下棋的墨沉域一邊落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口。
“嗯。”
澹臺北城正聚精會神地下棋，精神一專注，別的地方就容易走神。
“她生了兩個，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女兒很像她。”
“兒子不爭氣，和墨家那個死小子一模一樣。”
話說出來之後，澹臺北城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他輕咳了一聲，“是和林家那個死小子一模一樣。”
墨沉域淡笑一聲，“是麼？”
言罷，他將最後一個棋子落下，“岳父大人，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