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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此心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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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府。

    闊大的後室廂房裏,沒有掌燈。屏風於暗影中煢煢孑立着,紗幔層層,垂落無聲。銅鼎裏燃着沉香,一線煙氣微白,於空曠中盤亙着、糾纏着,流絲曼長,遲遲不肯散去。

    一麗人身姿,枯坐榻前。夜色欺壓而來,打落剪影。那剪影玲瓏曼妙,卻是無聲無息,於這無邊的幽暗中,平添了悽悽哀傷。

    許久。

    榻上那位白玉微涼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長睫半啓,兩分慵懶,八分疲累;流波輕轉,看清了眼前這世界:又回來了竟是哼出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嘆息。

    榻前的麗人未動。

    榻上的成玦側目,看見了她。

    “咦,薇姐姐,如何在呀”他的聲音虛弱,如耳邊斷斷續續的呢喃,聽之,令人心生絲絲的疼惜。

    “五殿下劍傷本就未愈,今日復又中毒。三殿下兄弟情深,甚是憂心,令奴家在此守着,定要等五殿下醒來,方可回去向三殿下覆命。既然五殿下已然醒來,料想亦無大礙,奴家,這便告辭了。”柳下薇的聲調平和有禮,卻透着清晰的疏離與淡淡的怨懟。

    說罷,她俯身、疊手、施禮,繼而起身便走。

    成玦忙伸手,本想拉住柳下薇的臂彎,卻只是扯到了她裙角的絲絛。

    那絲絛滑過成玦如寒玉般蒼白而冰涼的手指,恍若細沙,於指縫間,流逝無聲。多少的時間,多少的往事,多少的舊人,都曾似這細沙,悄然而逝;帶走所有的暖,留下無盡的涼。

    他手指收回於掌心,終究是什麼也沒抓住。

    “姐姐可是在生我的氣”

    聽聞此話,柳下薇停下了步子,卻也未轉回身,只是立於原地,閉目,再睜開,明亮的眸子裏,滿是淒涼:“生氣哼。自六年前成璋棄我而去,我的世界裏便沒了生氣,只有報仇。”

    “成璋”這個名字,落入空中,暗凝的夜氣,微微一抖。

    成玦那隻還伸在半空裏的手,也跟着微微一抖,似無休的痛、似不愈的傷

    太子哥哥,你已故去六年了,揹負着謀反的污名,含冤而去,至今,無牌、無陵。六年,我一刻也不敢忘記你的大仇;六年,你卻一次也不曾午夜入夢。可是在怨我無用,還沒能爲你,報仇

    夜悽悽,沉而幽涼。

    他放下那隻冰涼的手,喃喃道:“姐姐所想,亦是我所願。姐姐當知我心。”

    柳下薇轉回身,坐下來,言未吐,已是淚婆娑:

    “這六年,你是如何艱難地活着,如何辛苦地籌謀,我全都看在眼裏。我又怎會不知你是一心想着爲成璋報仇我知你心。可是,你又知不知成璋的心他死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設法保全你的性命若他知道,如今你竟這般不珍惜這條性命,你讓他於九泉之下如何安寧”

    成玦輕咬嘴脣。不語

    安寧太子哥哥心裏裝着天下蒼生,爲國事操勞、爲民事勤勉,卻是一腔宏圖未展,英華之年、斷章絕弦。如今,六年過去了,他身上的污名仍然未得昭雪,那些害死他的蠅營狗苟之輩也都還忝活於世。他的英靈,如何能獲安寧

    柳下薇輕拭腮邊珠淚,胸中鬱結許久,既已開口,自是要傾囊而出、一吐爲快:

    “有些話壓於我心多日,本並不欲言說,奈何你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一次又一次早在城門樓一事中,我依計將你推下城樓;你爲何於中途突然暗令撤了下面的糧草車接應若說是因了公輸魚的闖入,而不得不臨時調整部署;那你又爲何明明被其接住了,還要再施計從其手中滑出計劃是隻要你墮樓即可藉機造勢,你又何苦臨時變卦,讓自己血濺當場”

    成玦將嘴脣咬得更緊了。還是不語

    若非皇子之血飛濺,又怎能惹來全民物議沸然,讓父皇於盛怒之下,不得不動一動他牢牢把控多年的平衡朝局若是我提前告知於你們,我要血濺當場、生死不可控,你們又豈會欣然配合,將那一場“局中局”做得天衣無縫騙過了湘王、騙過了晉王、騙過了父皇、騙過了天下

    柳下薇繼續追問:

    “還有暖閣裏的那場刺殺,說好了只要你推開晉王,助他躲過一劍即可;你爲何非要用自己的身體爲他擋劍,如此觸目驚心事後,英招兄弟倆因爲傷了你而耿耿於懷,一直在追問我,爲何早已演習過多次的假刺殺,竟會突然生了變。我又該向誰追問你可願給我一個解釋”

    成玦將牙齒鬆開,脣邊一絲腥甜,慢慢洇暈。依舊不語

    若事事都按計劃進行,顧忌安危、畏懼生死,又何以成事晉王表面賢德隨和,卻向來謹慎,疑心重得很。暖閣刺殺,若非如此觸目驚心,他又豈會下定決心與湘王不死不休若非我爲他擋劍,讓我的血濺在他的臉上、讓他感覺到那溫度,他又豈會真的信任於我、放心地將整個工部交於我手

    面對柳下薇的一連串質問,成玦嘴巴緊閉,一個字也不爲自己辯解,內心卻是波瀾疊起、無比堅定。

    他從來如此。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得到;爲達目的,他能夠豁得出一切,包括他自己;他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見成玦一直垂目不語,柳下薇輕嘆了口氣,也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成玦從不肯將自己的真心向任何人坦露,哪怕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她也知道,成玦之所以是這樣的性子,皆是因爲自幼便承受了太多常人難以想象的劫難,他的生存環境,決定了他只能如此。

    遂,對於這個少年,她也不忍過多詰責。

    “自成璋離開以後,你也愈發地心思縝密、思慮周全,行事有自己的章法,或許,我不應再多作置喙,一時沒壓住情緒,失了態,還望殿下勿怪”

    聽柳下薇竟說起了這樣的“客套”話,成玦不再沉默了,一把拉住其手腕,按下了她的傷感賭氣之言,“姐姐責我罵我都是應當的,切莫如此生分地與我說話。大不了,姐姐的告誡,我全都聽下了便是,以後,定當愛惜自己的身子。”

    柳下薇哪裏捨得真與他生氣,見他賣乖,便拿眼角瞥他,佯嗔道:“你真的能做到纔好,莫不要再敷衍於我。”

    成玦一笑,“姐姐無需這般擔心,我的身體被陌魚先生管得好着呢。”

    “呵,虧你還知道。這些年來,陌魚先生爲你的身體,早已是操碎了心、費盡了神;你吐出去的每一口血,陌魚先生都要用更多的血來給你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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