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便是蘇牧婉此刻的模樣，像一個活生生被拽去了魂魄靈魂的人，只剩下冰冷的軀殼。
她那雙明明很漂亮的眼睛，此刻卻佈滿了灰暗，沈小柯透過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光亮。
蘇牧婉的眼淚直接滾落砸在地上，她的心口疼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要想到她的寶寶變成了一灘血水，她根本無法睜開自己的雙眼，如果閉着眼睛便能一直沉浸在夢裏，蘇牧婉寧願自己不要再醒過來。
從來，她便守不住自己的東西，又或者是，凡是她想要珍藏的保護愛惜的，最後都會離她而去，這一生，她註定要孤獨一生了，也許這纔是她最好的結局。
只是爲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她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纔會這般懲罰她，難道是爲了報復她和陸景年結婚，又或者是因爲怪她欠蘇雲曦太多嗎？可是她已經努力地再償還了，該補償的她也做到了，還有什麼是不滿的呢？
爲什麼要報復在孩子的身上，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個孩子是她第一個寶寶呀，是她和陸景年的孩子，她想象過無數次樣子的孩子，有好幾次她在夢裏都瞧見了樣子的，還記得眼睛和她長得很像，鼻子和嘴巴和陸景年長得像。
可是，再也回不來了
都是她不好，她不應該太過執拗，不應該總是對陸景年抱有幻想，她應該堅定決心，遠離陸景年，如果她沒有答應和陸景年回陸園，便不會又有這些事情發生，她的孩子還是好好的，再過幾個月，她就能和他見面了。
沈小柯心裏很不是滋味，看着蘇牧婉無聲掉淚的樣子，她真正是心疼極了。
“牧婉，我求求你，哭出聲來，我在這裏，你哭出來吧。你這樣，會把身體給憋壞的。”沈小柯幾乎是懇求。
可蘇牧婉卻依舊是沉默掉淚，她一向都是這樣的，即便心裏再怎麼的悲傷，她都習慣於偷偷地掉眼淚，就連哭也不會發出聲音，二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又怎麼可能輕易改掉。
沈小柯不知道蘇牧婉到底哭了多久，等到她感受到蘇牧婉平靜下來時，發現蘇牧婉已經哭得暈厥過去了，嚇得她直接大喊醫生。
病房的門沒有關，外面的護士聽到動靜跑進來一看，立馬去喊了主治醫師。
一番折騰下來，沈小柯整個人都累得喘不上氣了。
“病人情緒失控，我剛給她打了一針，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家屬最好是勸她放寬心，千萬不要再刺激她，她現在格外的脆弱，受不得任何刺激。”
醫生臨走前，和沈小柯交代了一些話。
沈小柯坐在牀邊守着蘇牧婉，看着自己的姐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心裏真是百般滋味。
陸景年還真是蘇牧婉的劫難，沒有遇到陸景年沒有和陸景年結婚的蘇牧婉是多麼的快樂，可是自從成爲陸太太以後，蘇牧婉臉上多得是悲痛絕望，太多快樂的情緒一點點遠離着她。
從前的蘇牧婉，是一個明媚的女孩，即便再旁人眼裏看來是內向的，可是在沈小柯的面前，蘇牧婉總是明眸皓齒，笑得開懷。可自從蘇牧婉結婚以後，她真的很少見到她無所顧忌地開懷大笑了，更多的是憂鬱。
都說好的愛情婚姻能夠讓一個女人多出笑容，變得美麗，可蘇牧婉在這座婚姻的城池裏，失去的又何止是快樂。
還真是一個傻瓜，爲了一個男人，愛了十一年，可那個男人卻並不懂得珍惜。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將蘇牧婉罵一頓，可男女之事，只有自己最清楚，旁人再怎麼勸說，都是無濟於事的。
只有撞了南牆，頭破血流之後纔會回頭。
蘇牧婉就這樣昏昏睡睡整整三天，真正甦醒是第四天的早上，她忽然睜開眼睛，從牀上爬起來，光着腳走到落地窗邊。
病房裏安靜一片，沈小柯也沒有在裏面。
蘇牧婉靜靜地站在那，望着窗外人來人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幹什麼啊！”沈小柯買完早餐回來，一進門就看見蘇牧婉站在窗邊，嚇得大叫。
沈小柯立馬把早飯往桌子上一扔，急急跑向蘇牧婉，伸手一把將她給拽了過來。
沒等蘇牧婉出聲，沈小柯便開口直言，“蘇牧婉，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想把我嚇死是不是？如果你今天出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她的心到現在都還沒有平復，一進門就看見蘇牧婉站在打開着的窗臺邊，她真的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生怕蘇牧婉就這樣跳下去了，她根本不敢深想。
蘇牧婉微微擡頭望着沈小柯，輕聲說道，“小柯，你
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想嚇死我是不是？你站在這裏做什麼？蘇牧婉，你如果敢從這裏跳下去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沈小柯惡狠狠地開口道。
這個世上，大概也只有沈小柯會這樣擔心她了吧。蘇牧婉輕扯嘴角，“小柯，我沒有想自殺，我只是睡了太久了，想要看看外面，讓你擔心了。”
即便蘇牧婉眼下看起來比較正常，可是沈小柯心裏還是擔憂蘇牧婉的，她總覺得蘇牧婉有哪裏不對勁。
“牧婉，你怎麼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我知道你心裏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可是再怎麼樣，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還那麼年輕。”
“小柯，我沒事的。你不要擔心，這些日子讓你喫操心了。”蘇牧婉微笑着說道。
沈小柯打量了一番蘇牧婉，確定她真的沒什麼事情，才鬆開了抓住蘇牧婉的那隻手，輕聲開口，“我買了點早餐，醫生說你可以喝點粥，我買了你喜歡喝的燕麥粥。”
“小柯，謝謝你。”蘇牧婉出聲說道。
蘇牧婉好像清醒過來了，不再哭，可是她卻養成了經常性發呆的習慣，這讓沈小柯覺得很不安，所以沈小柯幾乎是對蘇牧婉寸步不離，哪也不去。
養病期間，陸子琛經常往醫院跑，給蘇牧婉帶了很多喫的，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天，習慣和沈小柯擡扛鬥嘴，原本靜寂的病房，因爲有了他們倆個時常會有歡鬧聲。
蘇牧婉總是坐在牀上，看着沈小柯和陸子琛打鬧，偶爾脣角上揚。
住了將近一個月的院，蘇牧婉終於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陸子琛早早地就來醫院幫忙了，蘇牧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總覺得太麻煩他了，但是陸子琛卻是很樂意。
可還是有不請自來的人。
蘇雲曦穿着一身紅色長裙，手上拎着小黑包走進病房，伸手將墨鏡摘下來，雙眼直視蘇牧婉。
“聽說你今天出院，我這個當姐姐的特意來恭喜你。”蘇雲曦譏諷着說道。
沈小柯皺着眉欲要懟蘇雲曦，卻被蘇牧婉給攔住了。
一身素衣的蘇牧婉，緩步走到蘇雲曦跟前，出聲說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只是我蘇牧婉只有一個弟弟，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姐姐。”
“你，蘇牧婉。”蘇雲曦語塞，她還真不知道蘇牧婉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會說了。
蘇牧婉冷笑，“我怎麼了？想說我六親不認嗎？很可惜，我這個人一向如此，沒心沒肺的很，如今我孑然一身，實在是不好高攀你們蘇氏。我到底如何，也不需要蘇大小姐的關心，所以請你離開這裏，我並不歡迎你。”
蘇雲曦氣極，“蘇牧婉，你別不識好人心，我如果不是知道你流產了，想來關心你，我還真不會來醫院，晦氣。”
蘇牧婉臉色頓變，“蘇雲曦，我看你不是來關心我好不好，而是想來炫耀一下你的幸福吧？那大可不必了，我蘇牧婉不要的男人，你蘇雲曦正享用的開心，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蘇牧婉，你，你竟然敢這樣說我。”蘇雲曦氣得臉色都變了。
蘇牧婉大笑，“你還真是瞧得起我，我蘇牧婉如今還有什麼不敢的？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你蘇雲曦嗎？從前我之所以處處忍讓，不過是因爲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早就還了你，又有什麼好顧及的。”
“是，你早就還了我，可是你就真的如此甘心，就真的不在意陸景年了？”蘇雲曦看向蘇牧婉，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纔不信蘇牧婉這個小賤人會放棄陸景年。
沈小柯聞言，直接出聲打斷，“我說蘇雲曦，你好不要臉的啊，我還真沒有見過比你還不要臉的女人，怎麼就好意思一直在這裏叫囂。我們家牧婉不要的男人，你不是已經得到了嗎？還想怎麼樣呢？”
蘇雲曦看了眼沈小柯還有蘇牧婉，氣地發顫，“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我們就過分了怎麼樣？有本事去陸景年那裏告狀，下次你再來找我們家牧婉麻煩，我還有更過分的。”沈小柯不屑的冷笑，對於蘇雲曦毫不客氣。
蘇雲曦咬了咬脣，最後不得已落荒而逃。
沈小柯看着蘇雲曦狼狽地背影，笑得歡暢。
“牧婉，以後你就應該像今天一樣，無論誰欺負你，都應該是這樣的氣勢。”
蘇牧婉的眼睛中出現一道堅定的亮光，平靜的出聲說道，“我知道的，以後沒有人會欺負我的，你不要爲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