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沒有想到夫人對於趙平評價如此之高,心裏一片茫然,口裏喃喃念道:“小清流?大清流?”
“官人其實也做得不錯,已經有了一個鐵面御史的美名,這個已經是人臣之極致了。”看到洪天錫一片茫然的樣子,洪元氏覺得說話有些過重,急忙安慰。
洪天錫想了想,突然對着洪元氏拱手一禮:“夫人此話,讓老夫茅塞頓開,老夫着相。”
“不敢,老身小女子也。”看到洪天錫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洪元氏一邊萬福,一邊繼續解釋,“官人沒有着相,清流也有多種。官人是那種純粹君子之德的清流。文正公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當然也是一種清流,而且格局很大,着眼天下。官人想想,小聖人何嘗不是着眼天下。”
着眼天下,聽到此話洪天錫嚇了大跳。
小聖人不但有名動天下的才名,還有富甲天下的作坊,更有能夠與胡人抗衡的作坊。
他是着眼天下還是準備問鼎天下?但是他此話不能說出,此話太大不逆道。
“官人,這次慶功宴去不?”看到洪天錫陷入沉思的樣子,洪元氏提醒一句,“客人已經在外面等待許久了。”
“去,當然要去。”聽到夫人提醒,洪天錫不禁衝口而出。
說出此話之後,他覺得奇怪,自己一向冷靜,今天爲何如此衝動呢?
難道,自己真的被夫人說動了嗎?
難道,自己真的格局太小了嗎?
洪元氏不禁大喜,向着他萬福一禮:“官人高明。”
“那老夫出去回覆他們了。”洪天錫心裏苦笑,老夫不去,難道就不高明瞭,嘴裏卻這樣回答。
“等等。”洪元氏對着洪天錫說道,“官人,三郎心向護國社,你不想讓他見識一番?”
“三郎幾時喜歡護國社了,怎麼老夫不知道?”洪天錫一臉的疑惑,眼睛盯着洪元氏。
洪元氏埋怨看了洪天錫一眼,語氣幽幽地說道:“官人一心就在朝廷當值,哪裏關心過三郎!三郎看到護國社的所作所爲,恨不得加入其中,成爲太學生一員。可惜年齒已大。”
“三郎既然如此喜歡護國社,那就隨着老夫一起,增加見識吧。”洪天錫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
洪元氏聽到洪天錫答應,不禁大喜,替着整理一下衣物,猶豫一番,才說道:“官人,你帶着三郎,不但要讓增長見識,更要讓他結交小聖人的那些手下。”
“夫人何出此言?”洪天錫瞪大眼睛,不明白洪元氏說話的原因。
洪元氏此時一臉闇然,搖搖頭:“三郎每次舉科舉,與進士差距甚大,科舉之中希望渺茫。”
“三郎現在還年輕,不是說過五十少進士嗎?”洪天錫心裏雖然難受,但是還是安慰洪元氏。
洪元氏手指點了洪天錫的額頭,嗔道:“官人,你難道沒有爲三郎考慮過?”
“不是沒有考慮,但是二郎已經把同進士名額佔了,三郎根本就不可能了。”洪天錫想了想,心裏一片闇然,隨後還是鼓足勇氣,“三郎畢竟年小,機會多的是。”
“官人,眼前就有一個機會,爲何不抓住?”洪元氏又點了點洪天錫的額頭,嗔道。
聽到此話,洪天錫心裏更加茫然,抓住洪元氏作惡的手指,不禁問道:“哪裏有什麼機會?”
“官人,小聖人那裏,需要大量的人才,這個不是機會還是什麼?”洪元氏把手指從洪天錫雙手之間抽出,又點了點他的額頭,白了他一眼。
“正人先正已,老夫要彈駭別人,此事必然要被別人彈駭。”洪天錫眼睛一瞪,堅決拒絕:“老夫乃是堂堂正正的清流,又是堂堂正正的御史,豈能走作奸犯科之事?”
現在,洪天錫終於明白夫人爲何要讓他三郎去慶功宴的目的。
“什麼作奸犯科之事,官人此話差矣。”洪元氏手指又在洪天錫額頭一點,昂然回答,“吾家三郎也是三屆舉人,哪裏差了?”
“夫人,此舉乃是走後門之嫌疑。”額頭又被洪元氏一點,洪天錫有些不高興,急忙提醒。
“走什麼後門,小聖人舉行秀才考慮,老身就不相信三郎考不過他們。”洪元氏振振有詞,立即反駁。
洪天錫想了想,點點頭:“如果通過秀才考試,這個當然沒有問題。”
“官人同意了?”洪元氏不禁大喜,望着洪天錫問道。
洪天錫點點頭,沒有料到自己竟然被夫人說服了。
梅守與劉全在外面等了至少半柱香時間,兩人都快放棄了。
但是沒有料到,洪天錫一臉笑容:“老夫願意赴宴,但是還有一個要求。”
“但說無妨。”梅守不禁大喜,他也不管對方什麼要求,立即答應下來。
他們已經以爲無法請動這一尊大神,沒有料到峯迴路轉,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洪天錫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夫人的話彷彿就在耳邊。
他望着兩人,帶着微笑說道:“老夫的三郎喜歡護國社,想去見識一番。不知可以不?”
“在下求之不得。”梅守不禁大喜,立即答應下來。
似乎害怕自己把三郎強行塞進,洪天錫打量兩人一眼,撫須一笑,補充一句:“老夫的三郎也不是粗鄙武夫,乃是三屆舉人。”
“原來三郎乃是大才。正在正想交流一番。”梅守更加高興,心裏更加放心。
但是劉全彷彿聽出什麼,不禁與梅守交換一下眼色。
梅守看見劉全的眼色,心裏恍然大悟,彷彿明白什麼似的。
有了洪天錫赴宴,牟子才根本就沒有推辭,當即欣然答應。
但是牟子纔沒有料到,洪天錫提出一個問道:“存叟,汝如何看待小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