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過，她不適合留在宮裏。
綰綰自己無法判斷，但王爺說不適合，應該就不適合吧。
不然，何以走到現在這般慘烈的結果。
綰綰扶着冰棺，無法不自責：“王爺，如果……如果奴婢當時並沒有告知太后秋狩之事，沒有妄想大家都能平安，現在的結果是不是就會好一點？”
王爺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再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出事之後，王爺待她更爲寬容，只是這寬容建立在他們失去之上，爲此，綰綰心裏只會更加難過：“至少他們還能活下來是不是？”
“綰綰，當初我尋機會派人接你出宮，但你放棄了離開的機會，選擇去長壽宮見太后。”王爺很冷靜地問她，“如果再給你選擇一次的機會，你怎麼選？”
怎麼選？
綰綰沒有說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會怎麼選。
王爺，太后，皇帝，她都不希望他們出事。
非要選一個，綰綰只能向着王爺。
如果可以，在向着王爺的前提下，她希望能保住太后和皇帝。
所以，權衡之下，她還是希望太后去做這個調和的中間人。
但，如果提前告知，倘若這樣做，太后會死，雲無心會死，她這個選擇會發生傾斜嗎？
如果不去告訴太后，現在的結果又是什麼，是她能承擔的嗎？
綰綰此時此刻，已無法選擇了。
“如果你選擇不管，我可能會一氣之下殺了皇帝，也有可能被皇帝殺死。”
王爺語氣淡淡：“當然，還有其他可能，你不去告訴太后，太后也會參和進來，這些事變數太多，你的選擇是其中之一，但並不是唯一。綰綰，事情已經發生了，傷心愧疚都是可以的，但唯獨糾結後悔沒有意義。”
道理確實如此，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綰綰轉頭不再看冰棺裏的人，轉而問：“王爺，皇上怎麼樣了？”
太后已死，那個年輕的皇帝該怎麼辦？
王爺說：“半死不活。”
綰綰又問：“王爺打算如何？”
王爺沒有回答。
綰綰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多管，但還是多說了一句：“太后曾說，誰當皇帝都可以——”
王爺冷冷道：“本王沒想要他的命。”
不說“我”，換回了“本王”。綰綰知道，今天的談話到此爲止了。
綰綰回了房間，依舊是安靜休養，珍貴藥材流水般往她屋裏送。
靜心調理下，不到兩個月的光景，她的身體已經基本好全。
這期間，皇帝染疾，曾上過一次朝，宣佈休養期間由安賢王監國，代理朝中政事。
綰綰再一次見到皇帝，是第二年的初夏。
在這之前，王爺跟她說，夏天了，準備將冰棺裏的太后和雲無心合葬，問她葬在哪裏比較好。
很可惜，她也不清楚太后喜歡哪裏。
正巧，王爺說皇上想見她，興許，皇上知道。
在翻新的微雨閣見到皇帝的時候，綰綰差點沒有認出皇帝來。
皇帝光腳側坐在屋檐下，黑髮散落，寬鬆白色單衣勾勒出單薄的脊背，好似只要再加一點點重量，那脊背便會立即斷裂。
綰綰快走兩步到跟前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皇帝擡頭看過來。
綰綰呼吸一窒——這纔多久，當初那個青蔥挺拔的皇帝，如今竟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