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黑黑瘦瘦的，大熱的天頭上還戴了一頂鴨舌帽，遮住了大半邊臉，只能看到對方瘦削的下巴。
於若曦一愣，隨即鎮定下來，手微微一伸，“大哥，你要麼？”
她的手中，藏着兩枚雞蛋。
於若曦表面戰戰兢兢，實則整根弦都繃得很緊，只要對方一有移動，她就立刻將雞蛋收進空間裏。
捉賊拿髒，對方沒有物證又能把她怎麼樣。
黑瘦男子明顯愣了下，看着她袖子下方若影若現的兩枚雞蛋，蹙起了眉。
“你膽子這麼大？還不趕緊藏好！來......”
對方低聲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來，又衝她招了招手。
於若曦手心裏全是汗，遲疑片刻，還是遠遠地跟了過去。
還好對方並沒有走遠，只是走到拐角處，才站定了腳步轉身看她。
“你有多少？賣什麼價？”
於若曦實際上只知道這個時代的大概購買力，可雞蛋的確切價格卻不清楚。
見對方確實想買，於若曦才裝着唯唯諾諾地縮着脖子，“有、有幾個，一個一毛五，我不要票。”
3年自然災害和一些其他原因，當時的物質極度匱乏。
這個時候的人們都特別窮，養雞的也大都是農民。
農民自己都勒緊了褲腰帶餓肚子，雞更是連喫的飼料沒有，都是家庭散養的，所以雞蛋很少，有錢也買不到。
還要雞蛋票。
因此，在這個年頭能喫上雞蛋的家庭都不是普通家庭。
就是說，在這個時代，喫雞蛋是一種奢侈品。
於若曦雖然要價比供銷社的價格高出兩分，卻不要票。算下來還是很划算。
最重要的是，整個縣城的雞蛋供應嚴重不足。一有雞蛋被送上來就立刻被交到了上面去。即便他有不少門路，也好久沒喫雞蛋了。
一想到雞蛋的鮮香味道，他肚子裏的饞蟲就開始造反。
“行，我都要了！”
都要？
於若曦沒想到一開張就來了個大買主，可眼下她手上就只有兩枚雞蛋，剩下都藏在她的空間裏。
“那你等一等，我去取來。”
“行，我就在這裏等你。”
對方很顯然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對她的要求半點沒懷疑。
於若曦躲閃着走進一條死衚衕裏，等確定了周圍沒有旁人，才把籮筐從空間裏取出來，又轉移了一小部分雞蛋到籮筐裏。
小跑回去，黑瘦男子果然還在那裏，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雞蛋都在這裏，你數一數。”
於若曦這些雞蛋個頭大，分量足，黑瘦男子拿眼一看就分外滿意。二話不說開始清點。
38個雞蛋，一共是5塊7。
之所以沒有多拿，也是怕對方起疑心。
於若曦給對方抹了零，直接收了5塊5毛錢。
黑瘦男子顯然很開心，“行，你拿好。下次如果你還有，就直接拿到這裏來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就隨便找個賣貨的人打探一下說聲找狗哥就成。不過，你下次再來還是注意一點，換身打扮，要是被人盯上你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原來這位還是地頭蛇，難怪對這裏如此熟悉。
對對方的善意提醒，於若曦連聲道謝，並連連保證，“放心，下次如果還有好貨，我一定來找你。”
看着於若曦急忙離開的背影，對方默默地點燃了一根菸。
看來，對方的背景不俗。
至少有一條他都沒有的門路，能長時間搞到雞蛋。
否則，剛纔她就不是一口答應下來，而是直接否認了。
想到他可以用這些雞蛋當敲門磚，之前因爲沒好東西拿出手的關係也可以試試看了。
於若曦離開後，並沒有繼續賣雞蛋，反而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把頭髮放下遮住臉，纔再度從空間裏拿了二十來個雞蛋放到籮筐裏。
這隻籮筐用扁擔支着，上面蓋了幾把隨手拔的雜草。
隨後，她又如法炮製去了幾個看起來僻靜的小路，先後賣了幾次雞蛋，從幾個到二三十個不等的數量，價格也有高有低，眼看時間到了中午，她打定主意，只待這次買賣做成後便收手。
空間裏的雞蛋還剩下不少，可她卻不打算再賣。
適可而止的道理誰都懂，可在金錢面前能節制自己的欲，望，卻不是那麼容易。
整理好自己，她打算去一趟供銷社。
剛要走出小巷，前頭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隨即，幾名神色慌張的漢子衝進了小巷，“快跑，抓人的來了！”
這年頭可是進出城都必須找生產隊開證明，於若曦出來得匆忙，身上什麼都沒帶。真被抓住了，她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
想到這裏，於若曦一激靈，調頭跟着衆人一陣猛跑。
一直跑出老遠，身後原本密集的喧鬧都被甩到了腦後，實在跑不動了，她才停下了腳步喘着大氣打量周圍。
這是一片陌生的地方，空氣中散發着刺鼻的豬糞味道，污水橫流，蒼蠅到處亂飛。
在她的正前方有一道緊閉的雙開大鐵門，鐵門前還停靠着一輛大貨車，看外形分外熟悉。刺耳的豬叫就從鐵門裏傳出來。
她正觀察着這輛車，可裏面緊閉的大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面走出來兩個熟悉的人。
“咦，你怎麼在這兒？”
“怎麼是你？！”
雙方眼神一對上，齊齊叫出了聲。
也不怪於若曦喫驚，眼前的兩人不正是她之前搭順風車的那位周同，志和他的戰友？
“你跟蹤我們？”
“我、我說我是無意中闖進來的，你們信不信？”
看着對方那雙警惕的眼，於若曦有苦難言。
對方明顯不信。
越過她，沉着臉一前一後走向貨車。
於若曦當即眼前一亮，顧不上旁得，快速跟着爬上了車，“你們要回去了？正好，咱們順路。”簡直是天助我也！
“下去！”
周同，志明顯和之前不一樣了，沉着臉強勢命令。
“這位小同，志，我真的沒有跟蹤你們，我們真的順路。你們就捎帶我一程。出了城我就自己走好不好？”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拉開了車門，“下來！”
“不，我不下。”
於若曦死皮賴臉賴在車上，“同，志，我說實話。剛纔那邊在到處抓人，我來城裏探望生病住院的親戚，沒來得及到生產隊開證明。我真的不能被他們抓住。你就幫我這一次，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