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空氣陷入沉寂。
四周都安安靜靜。
好久後，秦時恩才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會太久了，爸爸就該去陪你了，你看，爸爸的頭髮都白了……這些年，藥沒停過，身邊也沒個人陪着，挺孤單的……有時候抱着你的照片在看，總覺得你還在爸爸身邊，可是眼睛一擡，房間裏就我一個人……”
唐管家哭了，女人的情緒更容易波動，她哭得很大聲，淚水直流。
葉佳期聽着聽着，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
她只知道，雨水好涼……
方藍扶住秦時恩：“外公，外公，你可以把藍藍當作親人，藍藍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這一把年紀了，醫生都照顧不好，其他人還能怎麼辦呢。這幾年，大大小小的手術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偏偏就不死，你說……是什麼一直撐着我這口氣的呢？冥冥之中，是阿傾和喬宅死去的人告訴我，我不能有事，我還得活着，因爲仇恨沒結啊……”秦時恩又動容地用柺杖敲打地面。
凌晨的空氣中飄散着白霧，一點點聲響都會被放大。
“這些年，我一想到避暑山莊的那場大火，一想到阿傾跳河時的絕望，我就睡不着覺，徹夜難眠。什麼藥都治不好，醫生來看，都說我是心病。身體上的病尚且有藥醫，心病呢，心病該怎麼辦纔好。”秦時恩看着墓碑，目光渾濁而淒涼。
“外公，心病還需心藥醫。”方藍道，“您想做什麼，其實不用太顧慮，能讓秦阿姨地下安心，纔是最好的，是嗎？”
“這次清明節，秦阿姨能見到外公，一定很高興。您是她的爸爸啊，是可以讓她信任的人，也是可以替她遮風擋雨的人。每一個父親在女兒心裏頭都是超人，父親的懷抱是溫暖的，是可以依靠的。”
方藍絮絮叨叨說着。
葉佳期閉了閉眼睛，心臟彷彿驟然跳停。
看來，秦時恩和方藍……什麼都知道了。
如果這筆債終究要還，那她就還了吧，至少以後，不用再生怕說錯一個字，會錯一個意。
冷，好冷。
今天晚上的雨格外得冷。
葉佳期想抱一抱手臂，可是肩膀被保鏢壓着，她無法動彈。
忽然就有點想念喬斯年的懷抱……
她最喜歡冬天的時候，他穿着溫暖的毛衣，她就窩在他的懷裏蹭一蹭。
每到那時，他會用大手按住她的小腦袋，輕輕揉一揉。
想到這兒，葉佳期笑了笑。
漸漸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她眼底的光芒在一點一點散去，瞳孔中倒沒有太多的恐慌，反而比一開始鎮定太多。
頭一次來看喬斯年的母親，她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雨水順着她的頭髮流下，整個人已經溼透，冷到極致。
尤其是一雙腳，冰涼冰涼。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雨水裏撐多久，但她知道，自己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秦時恩的聲音還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裏，她默默站着，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