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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問天天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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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斜掛在西天上,紅紅的光灑在天地間,格外柔和。旁邊的水池裏,荷花已經盛開,碩大的花朵在陽光下搖曳。院子外面的大榆樹上,叫了一天的鳴蟬終於累了,叫聲低疏起來。

    王宵獵舉起手,抓住一朵飄落下來的梧桐花。拿到鼻子邊聞了聞,帶着香甜的氣息。用嘴嘴輕輕吸花的中間,一滴清甜的花蜜進入嘴裏,讓人的精神一振。

    把花輕輕丟到一邊,王宵獵道:“不知不覺,梧桐花也開始落了,最熱的日子也來了。今年的夏天一直不十分熱,房間裏也能待下去,倒是還好。”

    陳求道道:“是啊,今年不熱,真是難得。襄陽這個地方,夏天熱的時候,沒處躲,沒處藏,真真是煩躁死個人!又不似開封洛陽,冬天有冰能藏起來。這裏夏天連冰都沒有!”

    王宵獵笑道:“今年不同了,有冰了。我們用火炮,火藥多。火藥裏的焰硝,放到水裏後,能把水凝成冰。雖然不如天然的冰好味道,也能用了。”

    說着,王宵獵吩咐士卒端了一些喫食過來,放到桌子上。

    盤子裏放着四塊糕狀物,看起來微微地冒着熱氣。上面撒了幾顆櫻桃,甚是可愛。

    王宵獵對其餘三人道:“這是利用焰硝,新制出來的雪糕。與冰酪有點像,不過更加可口。此物製作不易,放時間一長就化,大家都來一塊。”

    陳求道先取一塊在手。手剛一接觸雪糕,不由驚道:“此物是冰的!適才看冒熱氣,我還以爲是熱的呢!這種天氣,這真是神物!”

    陳與義和汪若海兩人聽了,也各拿一塊,稀奇不已。

    王宵獵道:“當然是冰的。這樣天氣,若是熱的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喫。”

    說着,四個人一人吃了一塊雪糕,頓覺神清氣爽。

    喫過了雪糕,四個人飲着茶,坐在梧桐樹下閒說着話。

    說過了最近的軍政形勢。王宵獵道::“金軍從東線撤軍,主攻西路。雖然破了陝西路,但面對秦巴大山,想翻過去沒有那麼容易。這兩年間,可以說天下沒有大事。”

    陳求道道:“朝中秦檜二月拜參政,初附宰相範宗尹,倒也無事。不過,最近範宗尹不得官家的信任,秦檜又附和官家,排擠範宗尹,憑空生出風波。下半年,朝廷只怕不能說是無事。”

    王宵獵笑了笑。道:“我們在千里之外,朝中的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就不去多管了。只要安心治好管下的地盤,練好我們的軍隊,不讓金軍南來,就足夠了。”

    汪若海道:“鎮撫說的是。我們不只在千里之外,而且鎮撫手握重兵。若是干預朝中事務,只怕會惹人心疑。不如不聞不問,看着就好。安心管好我們的事情。”

    陳求道嘆了口氣:“唉,鎮撫練出十萬精兵,一兩年間正該提兵北上,恢復中原纔是。現在朝廷的局勢,實在讓人沒有信心。朝廷下不了決心,我們又該怎麼做?”

    王宵獵道:“江淮、兩湖盜匪如麻,一兩年之間朝廷把這些地方平定已是大幸。恢復中原,總要兩三年之後纔敢想了。說起來,真是我們命好。建炎二年的時候,宗留守招集天下英雄於開封,其他地方相對空虛。年底我滅楊進,周邊十幾州,均無兵把守,一下子佔了這麼大地盤。若是現在,想佔十幾州,可不是容易的事。說起來,只能說是天意如此了。”

    陳求道、陳與義和汪若海一起點頭。王宵獵說的不錯,他確實是在最合適的時機,佔了最廣大的地方。而且一兩年間,周圍沒有勁敵,可以從容發展。

    當然,有這種機會的不只是王宵獵,還有張用、孔彥舟、李成等許多人。只不過他們佔了地方之後,無不窮徵暴斂,弄得民不聊生。只是人數大增,卻沒有形成穩固的根基。現在看起來,就是能力的差距了。這些人沒有理政的能力,機會來了,他們也抓不住。

    陳與義道:“現在看起來是一切都好,卻也存在不少隱憂。最近幾個月,我留意治下吏治,實在讓人不能樂觀。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可地方法令不一,政事很混亂。許多官員能力不足,做事糊塗,讓上下皆手足無措。這種局面,應該儘快改善。”

    王宵獵道:“我們官員不足,做事的人少嘛。一年多以前,對我總是有懷疑,治下縱然有人才,也不願意投奔。到了去年下半年,纔好了一些。到了今年,就好很多了。有許多鄉貢進士,還有南下來的官員,都願意出來做事。用好了他們,官員的問題就不用太擔心。”

    陳與義看了看陳求道,只是微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王宵獵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是既然有了這麼多人,爲什麼不用?明明到處缺人。我不是不用他們,而是要培訓好了再用。不經過培訓就用,不只是做壞了事情,還帶壞了官員。我們的作風,很可能會有很大的改變。現在的大好局,就會消失。再想回來,要用十倍百倍的精力。”

    汪若海道:“鎮撫的意思,就是設立學校?讓這些人先進去學習?”

    王宵獵道:“學校只是一個方面,並不能只靠學校。我目前的估計,要從這些人中選出來真正可用的人才,怎麼要三年。在學校裏面學習一年,不做主官實習一年,真正在實踐中學習一年。三年之後,留下來的纔是真正堪用的。此事不能急,我們要慢慢來。”

    陳與義道:“許多南下官員,本就在朝中爲官多年,什麼都懂的。他們要學什麼?”

    王宵獵擡起頭,看着西邊的太陽,一時間沒有說話。一朵梧桐花從頭頂上飄飄揚揚掉下來,王宵獵伸出手,輕輕抓在手中。花微微泛着紫色,長長地向上伸長,到了頂端裂開來,展開幾瓣。裏面幾根花蕊細細弱弱,透着晶瑩的顏色。好似還能夠看見,上面帶着的花蜜。

    過了一會,王宵獵才道:“我怕的,就是這些人什麼都懂。以爲做了幾年官,就懂怎麼做官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不懂的。官應該做什麼,怎麼做,說實話,現在我都不能夠說清楚。如果說不清楚應該怎麼辦呢?我們現在,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陳與義嘆了口氣:“鎮撫,朝廷治理百姓數千年。怎麼做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無非是有人做得好,有人不做不好,如此而已。只要加強監察,把貪贓枉法之徒盡數重懲,就夠了。”

    王宵獵搖了搖頭:“不夠的,遠遠不夠的。參議,這件事情,你想的太簡單了。”

    汪若海道:“那麼鎮撫說,要怎麼做呢?”

    王宵獵道:“一時之間,我也不能夠清楚。只有大致的原則。按這個原則去做,在做的實踐中,才能真正體會到怎麼做官。纔夠明白,有多少事情官不能做。”

    陳求道看了看其他兩人,問道:“鎮撫說的原則,是什麼?”

    王宵獵道:“原則,就是要搞明白,爲什麼會有官?官要做什麼?怎麼樣算做好了?這些問題如果搞不明白,稀裏糊塗地去做,到頭來還是不行。”

    陳與義無奈地道:“鎮撫,你說的這些上至經典,下至習俗,無不清楚。天下間,還有什麼人不知道官要做什麼嗎?天子代天牧民,官爲天子理政,簡單明白。”

    王宵獵輕輕轉了轉手裏的梧桐花,看着陳與義道:“天子代天牧民,如今天下的民如何?如果這天下是天的天下,看到現在山河破碎,半壁淪喪,天應該怎麼想?”

    陳與義道:“道君皇帝失德,致有今日之禍——”

    王宵獵道:“如果道君皇帝是天子,天如何讓他失德?參議也有子,會讓自己的兒子做出來這種禍事,而無動於衷嗎?二聖北狩是慘,可更慘的,還有天下的百姓!如果蒼天看着這大地,看着這大地上的人民流離失所,餓殍遍地;看着大地荒蕪,看着山河遍色,天會怎麼想?”

    陳與義沉默一會。才道:“天下大事,與百姓又有什麼關係?”

    “是嗎?”王宵獵拿着梧桐花,搖了搖頭。“如果與百姓沒有關係,到了今日,錢從哪裏來?兵又從哪裏來?難道作爲天子的二聖,在金兵的棍棒下向上天求下來?”

    陳與義微微搖了搖頭,看看陳求道與汪若海,輕輕嘆了一口氣。

    汪若海道:“鎮撫,人生在世,許多事情不能太清楚。所謂難得糊塗。”

    王宵獵冷笑:“若是小事,糊塗也就糊塗了。可現在能糊塗嗎?你們知道不知道,靖康之變最慘的不是二聖北狩,而是天下百姓!數年時間,因爲兵禍死的人,以千萬計!幾千萬人的白骨,堆在一起是什麼樣子?那是一座山,百姓的白骨堆成的大山!”

    陳求道三人沉默不語,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去。

    南渡之後,趙構的地位並不穩固。在金軍南下不斷追擊下,風雨飄搖。在金軍主力西移,趙構纔有機會整合手下勢力,慢慢坐穩了自己的位子。這個時代,質疑趙宋皇朝的有很多,王宵獵的話已經算比較溫和了。所謂指斥乘輿,是皇帝真的起了殺心纔有這個罪名。

    輕輕吐了口氣。王宵獵道:“很多時候,我真想問一問天。看這天下這個樣子,怎麼想?可惜問天天不語,找不來一個答案。沒有答案,我們只有自己想辦法。”

    說完,王宵獵輕輕一揮手,看着那朵梧桐花飄飄搖搖地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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