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在這裏一住就是一個月。
倒不是喜歡這裏。破破爛爛的潮溼環境,空氣中還飄蕩有野獸身上常有的臭味,這絕對不是個值得喜歡的地方。她單純只是爲了活下去。
小少年默許了她在他屋裏同住。
也絕對不是喜歡她。
他抗拒所有人類。大概因爲一直被當成野獸看待,受到了不少虐待,所以連他自己也把自己當成了野獸。而人類,是他的敵人。
包括啾啾。
至於他默許她同住的理由——很簡單,他反抗不了。
就算是野獸也知道鍾啾啾這種半透明碰不到的傢伙沒法對付,咬不到也抓不傷她,比普通人更危險,他必須遠離。所以他對鍾啾啾住在他房間裏的事,抱有了沉默的態度。
那感覺像極了放學回家時,在巷子裏看見了一羣正在搶劫的飛車族的狀態。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好在啾啾沒有傷害他,他們相安無事。
她照常給他帶食物回來,他也照常不碰它們,井水不犯河水。
就這樣一起生活了一個月。
獸戲班子終於準備去下一個城市表演,但在出發前的某個陰天,班主突然叫人將小少年給帶了走。
啾啾跟去看一眼,發現他們將小少年摁進了個木桶裏。
——是給他洗澡。
這孩子是獸戲班子的門面,雖然生活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遍體鱗傷,但外表總是收拾得乾淨漂亮。
畢竟沒有人喜歡看髒兮兮的孩子進行表演。
非禮勿視。
啾啾迅速回了房間。
小少年再出來時,換了身嶄新的紅衣,乾淨豔麗,便是畫也畫不出來的美,皮膚是玉瓷般的白,眉眼卻是濃夜似的黑,眸子暗紅明亮,像燃燒的星辰。
堪稱天賜神作。
他身上被塗了些香膏,散發出劣質的香氣。
小少年沒回屋,班主將他押送到更暖和明亮的帳篷裏。他鴉羽黑髮在淌水,晶瑩剔透,四肢被打開綁了起來。
這個姿勢他不陌生,有時候他過於不聽話,班主就會叫人將他這樣綁起來抽打一頓。
小少年連面色都沒變一下。
然而班主這次卻沒有抽打他。
只是露出一臉貪婪的笑,眼睛發亮:“你也不想一直在我這裏呆着罷?那便好好表現,將貴人哄好了,以後你有好日子過,我也能賺大錢……”
小少年緊緊閉着嘴,桀驁的表情看起來是沒聽懂。想也是,一頭野獸聽得懂什麼呢。
班主又笑了一聲,給周圍人遞了個眼色,其餘人全下去了,只餘下班主一人。
沒過一會兒,帳外簾子一掀,燭火躍躍之中,有人走了進來。
卻是個年輕男人,模樣還算英俊,就是有些油頭粉臉,腦袋上戴着玉冠,扇子下繫了個玉墜子,隨着他走動的動作而晃動。
班主恭恭敬敬對他躬身:“趙公子。”
男人擺了擺手,沒怎麼搭理,視線一直落在小少年身上,搖了搖扇子,圍着走了兩圈。
“不錯不錯。”男人上下打量,嘖嘖稱讚,黑色眼珠裏有種意味不明的亢奮的光。
小少年警惕又兇狠地盯着他。
班主賠笑。
“還沒調|教過?”男人眯眼。
“沒呢。”班主上前兩步,搓搓手,壓低聲音,“這野東西就是要自己馴服,才最有意思,不是麼。”
他早叫人打聽過了,這趙府的小公子就喜歡叛逆的,還總和他那些狐朋狗友說,看馴服不了的野東西沉淪糜爛,成爲欲|望的奴隸才最有意思。
趙公子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你倒是個懂我心思的。”
班主嘿嘿直笑,眼見着趙府的小公子瞳孔越來越亮,鼻翼翕動,班主心中一動,不露聲色地退下去,將帳子合上了,只留下兩人。
趙公子越看越覺得喜歡。
世風如此。
孌童少見,基本都是專門培養供給達官貴人享用的。這龍陽風氣不知何時流傳開來,哪怕是邊陲之城,豢養狎玩陽奴也成了紈絝們的身份的象徵。
這小少年貌若好女,比女子還貌美許多,一身不馴,實在是叫人意動。
“不錯。”趙公子又誇了一次,伸手過去,托起小少年的下頜,像是托起了一朵嬌嫩的花,迫不及待想要揉碎它。
“被我相中也是你的福氣,雖然出生卑賤了點,但你若能叫我滿意,我自然會寵着你,以後必不讓你繼續在這草根班子中受氣。”
他說着去摩梭小少年的脣瓣,手上戴着軟金指套。
“聽說你是個不聽話的,讓我瞧瞧,你怎麼不聽話——”
話沒說完,小少年突然張開口。明明是兇悍尖銳的犬牙,但在四肢被縛的情況下,只讓人想到豎起尾巴毛的幼貓。
自以爲在威懾人,實際上只是徒勞地亮出自己粉色肉墊。
男人扯着嘴角。
他知曉他想咬自己,卻不怕,他這指套是特製的,咬下來痛的只能是他自己。他甚至笑了一聲,將手指探了進去,要狎玩小少年的軟舌,迫不及待看到對方第一次服從。
小少年果然惡狠狠地咬了下來!
沒過上幾息時間,獸戲班子裏突然傳來了男人的怒吼尖叫,那聲音很像屠宰場裏待殺的豬,叫得絕望高昂,又聲嘶力竭,一瞬間穿破了所有人的耳朵。
啾啾正在打呵欠。
被魔音穿腦,頓時停下動作皺了皺眉。她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往那邊飛過去。
這會兒人已經圍滿了帳子。
男人滿手的血,小少年也滿嘴的血,怪狂暴的,他咧開嘴角,對男人張揚出個兇狠的笑。那感覺像是在與敵人戰鬥的興奮,也像是挑釁,告訴對方再敢靠近,就咬穿他脖子。
男人未曾想到這少年如此不怕疼,險些咬斷他手指,當即氣極。
“媽的,給你臉不要臉!”
他沉着臉,看向聞聲而來的下人:“給我抽他。”
小少年眉眼動也不動。
啪——
抽打聲震響,一鞭接着一鞭,稚嫩的身體很快皮開肉綻。
捱打不是第一次,被打得這麼狠也不是第一次,但被人保護,是第一次。
小少年愣了愣。
那個他避而不見視若無睹的半透明小姑娘,情急之下竟然撲過來,彷彿要替他擋鞭子。小少年露出困惑茫然的神色。
但她沒有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