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少女掙扎中碰到了一個人。她擡頭看了看,荒蕪的爬到了明皎腿邊,趴上他膝頭,嗚嗚痛哭。
……
少女痛苦地悶哼一聲,突然從草甸上彈起,手腳冰冷,風一吹臉上也是涼涼的,她抹了一把,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慕以南的死亡,她根本無法承受,整個人痛苦到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他的面孔,有如一把刀在凌遲她。
柳緲的死她已然承受不住,藍顏知己的死又讓她心口破開一個大洞,千瘡百孔。
而其他人,也在慢慢遠離她,早已拉不回來。
她一個哆嗦。
“做噩夢了?”有人問。
棠鵲茫然地望去,擦擦眼睛,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向那人,像歸巢的倦鳥一般心灰意冷,大腦空空抱住他。
卻聽那人嘆息一聲,大手放在了她發頂,溫柔的撫摸。
棠鵲悶悶的:“師尊,你會不要我嗎?”
“我若是不要你,又怎會來救你?”高大的男人如同一棵樹,今日也在替她遮風擋雨。
棠鵲又蹭了蹭他,眼淚不自覺涌上來,一聲嗚咽,痛徹心扉。
“……我只有你了。”
全心全意,不由分說待她好的人,只有這一個了。
不要再離開我。
***
啾啾昏迷期間,隊友們打了幾場架,搶了不少令牌,得出結論是——還是與修士爭鬥令牌來得快。
到了現在,幾個人點了點,他們只缺六塊令牌就夠數了。
聞言,鍾棘普普通通地表示:“我有啊。”
說着,將他拿到的東西倒在了桌上,嘩啦一聲,小小一張桌子竟然容不下他這一堆令牌,噼噼啪啪掉了不少在地上,怎麼說也得有一百來塊。
衆人:……
石鴉魔:“我想起那天正午後的爭鬥,是我逝去的青春。”
他與雲澤一人被啾啾掐着脖子,一人被劍刃脅迫着,不得不哆哆嗦嗦奉上自己令牌。
腦袋裏只剩下一個想法,這哪兒是小姑娘,明明是道上的大哥!
沒想到他們大哥的道侶,也如此兇殘。
不愧是嫂子啊……
奇怪爲什麼鍾啾啾是大哥,她道侶是嫂子。
啾啾擡起頭,去看少年:“你打了這麼多架?”
“?”少年一愣,“那倒沒有。”
出發前啾啾特意和他說了,不要濫殺無辜,進清元祕境的機會對很多人來說都千載難逢,所以鍾棘就算手癢也乖乖聽話了。更何況,這祕境中一大堆金丹初期修士,實在太弱,激不起他的戰鬥欲。
他誠實:“其中有一半都來自前幾天的一隊人馬,大概從他們那裏拿到了五十多塊令牌吧。”
能攜帶五十多塊令牌的人馬,要麼是人數多,要麼是強度離譜,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好對付。更何況這少年單槍匹馬。
這人實在是厲害。
雲澤負着手,突然想到什麼:“老大。”
他也跟石鴉魔一樣叫啾啾老大,說真的,被這一身嚴肅正經的人叫老大,啾啾真覺得不太能喫得消。
“嗯?”
“你還未曾介紹過你道侶。”雲澤看不來氣氛,不怕死道。
雖說鍾棘認領了鍾啾啾,與他們休了戰,但他好像不怎麼願意和衆人接觸,總是離得遠遠的,還是章聞古憑着印象介紹了幾句。
爾後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個激靈,也自閉了。
啾啾偏過腦袋,看向鍾棘穠鬱的睫毛。
有道理。
片刻後,她突然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聲音乾淨清脆。
“他叫鍾棘。”
“成熟穩重,天真無邪。可可愛愛,沒有腦袋。是他師尊的小白菜,不幸被端到了我桌上。別看他年紀輕輕,其實已經上幾百歲。爲所欲爲,乖巧聽話。兇殘暴戾,溫柔小意。對事物的容忍度很低,對我的縱容度很高。心如野火,只喜歡我。”
衆人:……
這是什麼神奇的介紹?
話說回來,怎麼總覺得你的前半句和你的後半句,完全對不上啊!明明都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啊!
最關鍵是,那成熟穩重又天真無邪的少年,還笑了,笑得一臉惡劣,彷彿沒察覺到什麼問題,挺挑釁驕傲:“對,是我。”
那感覺就是,他如果會說髒話,一定會說“是老子,怎樣?”
不、不怎麼樣。
就是覺得……
可惡,被兩個小屁孩秀恩愛了啊啊啊啊!!!
有了鍾棘的加入,令牌便不成問題了,接下來就是筆直向前,找到出口即可。
休息一夜後,隊伍再次出發。
清元祕境開啓時間,總共持續半年。又經歷過水島、廢墟島、洞窟島……衆人終於在第四個月抵達了最後一座島。
這是一座安全又美麗的島。
沒有任何危險,如夢如幻的神樹仙花之間,佇立着氣勢磅礴的山門,寥寥雲氣在牌匾上漂浮涌動,上面四個字——紫霄仙府。
龍飛鳳舞,勾折有力。
山門之下是最後一個傳送陣。
他們都很清楚,過了這個傳送陣就到紫霄仙府了。
“以後我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蘇蠻指節抵着脣瓣,微微笑了,順便薅了一把啾啾腦袋,“姐姐說好出去後要帶你喫鴨脖的,絕不食言。”
石鴉魔:“哼,你就是想說喫鴨脖三個字而已。”
蘇蠻:“咦?被發現了?”
章聞古回身抱拳:“上次在張府,鍾師妹已幫我許多,此次又出手相助,章某實在是無以爲報,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鍾師妹儘管吩咐,我絕無二話。”
啾啾急忙搖頭。
她承認她確實幫了他很多,但她不能獨攬功勞:“還有小鐘師兄……”
上次和這次,小鐘師兄都出力很多。
章聞古壓低聲音,有些爲難:“我覺得你道侶好像不太用得上我。”
這倒是。
他甚至都不會和他們交流。
一想到鍾棘如果像其他人一樣,日常地聊着“吃了嗎”“吃了啥”,她就覺得驚悚。
“那麼現在怎麼進去?”雲澤站在傳送陣旁邊,金光落在他靴子上。
“走進去啊。”石鴉魔不以爲意。
蘇蠻卻懂了雲澤想表達的點,他的意思應該是啾啾先進去。
作爲隊伍中出力最多的人,第一個走進紫霄仙府理所應當,於是她輕輕推了推啾啾的腰。
“去吧,啾啾,你先進去。”
傳送陣一次能夠容納兩個人通過,先進先出,又不會被評個優等級。
這毫無榮譽意義的儀式感,啾啾沒有與他們矯情,拉着鍾棘的手,先進了去。
金光在陣法邊緣涌動綻放,熟悉的頭暈目眩傳上來。
少年將她攥得很緊。
……
兩息後,小姑娘睜開眼,看着面前的屋子。
眼睛烏黑。
她身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想象中的亭臺樓閣。只有一鼎未燒的丹爐,冷冰冰的杵在宮殿最中間。
二階丹爐。
這裏不是紫霄仙府。
她心中微動,面無表情抽出背後細劍。
與此同時,進入傳送陣的隊友們,也看見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仙境。
晴朗的天空點綴着一兩抹流雲,青山靈霧,廟宇高塔,白玉長階鋪在他們腳下,引導他們走向那洞天福地。
而長階上,只站了一個人。
紅衣少年盯着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表情從困惑變成鬱躁。
最後,眼尾挑出凌厲的弧度。那身鋒芒,讓人覺得他下一秒便會大開殺戒,挑幾個祭品染紅玉階。
“鍾師妹呢?”章聞古突然心裏一沉。
鍾棘已經擰着眉,轉過了身。
背後並沒有供他們回去的傳送陣,只有一列石梯延伸至雲霧深處。
——鍾啾啾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