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一走,蛛絲倏然有了反應。
對面的人儼然不甘心喫這麼個暗虧,當下一股無匹的巧勁兒順着蛛絲步步襲殺。紅寡婦冷笑,隨手信信一彈。
殺機,頓昨千軍萬馬回襲。
一來一往,兩者皆巧妙的避過驚動結界。
然不待她鬆口氣,竟是無聲無息的危機到了眼前。
來不及躲閃,只得側首硬接。
隨即將咬住東西吐落,噹啷一下砸在地上彈了幾彈。
啐道:“狗孃養的,打人不打臉,還就往老孃臉上招呼。”
見狀,當即冷哼掐斷蛛絲。
勢弱不敵,不可強求。
這點道理,她還是知道。
血紋蛛爬到脖頸處,咔嚓一口下去吸了個飽,道:快走快走,結界完全合上了,沒咱們啥事了。
紅寡婦低眸,給了它一記腦瓜崩。
小樣兒,就你機靈。
不過看向閉合的結界,它說的有理。
遂轉身,笑笑的走暗處。
漆黑的巷子窄小而清冷,既不見人煙也不見鼠蟻。
她的笑,始終不及眼底。
對着空蕩蕩的巷子,道:“我的誠意已經展現,當真不考慮一下?
須知融合了蟲子與常帶子的人,不是那麼好對付。她如今手上掌握的東西,可不是當初的小打小鬧能比。
與我合作,咱們是雙贏。”
你能救人,而我只要活命。
然巷子中依舊空空寂寂,別說是人,鬼影子都沒一個。
見此情形,她倏的掩袖低笑。
也不廢話,側眸微擡。
道:“想好了,就來找我。別人或許不知我在哪兒,但是你肯定知道。”
說罷,突兀的消失在夜空下。
而在結界那頭,照紅妝靠在轎輦裏笑魘如花,垂眸打量着指腹上那一縷幾乎看不見的蛛絲。
方纔好險,差點就了某人的道。
道:“事兒都辦好了?”
忘憂伏在地上,隨着青煙嫋嫋,慢慢的變回人形。
恭恭敬敬給磕了三個頭,道:“回稟魔子,奴家幸不辱命。”
“哦?”聞言,照紅妝的視線不緊不慢的自蛛絲上挪開,睇着她道:“這麼說,弦不樾找到了?”
“是。”
“人在何處?”
“東門。”
“裏面情形如何?”
“奴家出來之時,菰晚風已經開始動手。白日裏,他已經血洗王宮,命玉面判官、江柺子進宮,誅殺二王三妃,火燒兩宮,殺宮女侍衛小廝無數。”
照紅妝聽罷,妖妖嬈嬈坐起。
道:“東門沒有反應?”
殺弟殺母,這仇不好了。
忘憂想了想,從實道:“沒有,聽聞二王三妃的死對勇王打擊不小,已經宣了御醫診治。
絃歌月沉睡,弦不樾生死未卜。
依奴家淺見,勇王即便想報仇此刻也恐怕有心無力。
尋常人碰上一件,已經是亂了分寸。縱他勇王並非尋常,可連二連三的打擊,出事的都是至親。
他就算是鐵打的,也得倒下來。
何況此人,重情。”
照紅妝擡手,啪啪啪拍了幾下。
眼神如鉤,笑裏淬毒。
又不失優雅,又獨具魅惑的道:“妹妹的膽子,好像大了不少。”
忘憂也不是過去那個忘憂,嬌滴滴的跪坐在地上,略略整了整儀容,巧笑倩兮的道:“這都有賴姐姐栽培。
若無姐姐再生之恩,焉得妹妹如今的好日子。”
“你和紅寡婦動手了?”
“是。”忘憂沒成想會問這事,一時間不免心慌。但轉念想到斷龍灘和八王峯,霎時底氣自足。
道:“姐姐,可是覺得妹妹做錯了?”
還是,您怕了?
怕有一天,我會找上您?
照紅妝忽的大笑,復戛然而止。
虎視眈眈的看着她,道:“錯,怎會有錯?
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她既然送上門何妨送上一程。”
“姐姐,不怪我?”
是覺得我殺不了對方,還是覺得我只是個笑話?
“怪妹妹做甚?”
“我……”
“怎麼?你按耐不住,想給自己討回公道?”照紅妝幽幽的收回視線,慵懶的靠了回去,眯着眼道:“還是,要本座償還十八婦的命?”
十八婦,這是一個許久不曾被人提起的字眼。
那是一個生如流螢的女子,美好而純粹,是所有被獻祭的女子中,靈魂最純粹的一個。
讓自己,縮短了近百年養傷時間。
忘憂笑容僵在嘴角,上不去也下不來。她設想過很多場面,但沒有一出是如此直白的被提出。
一時間,手竟是不由自主的顫抖,渾身戰慄,抖如篩糠。
本是要脫口而出話語,此刻宛如失聲。
是她怎麼努力,也無法擠出一字半語。
唯有淚水,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識。不管她的勸阻,自眼角傾瀉墜落,順着光潔好看的面容,嘀嗒飛下。
怔怔的擡手接住,剎那間覺得不可思議。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原來,還有淚。
照紅妝咒語輕崔,那被她私自扣下的匕首,便自動自發自其袖袋飛出。如一彎新月,皎皎生輝。
把個忘憂直接驚的魂不附體,背上沁出冷汗。
就在她猜測其目的時,那匕首撲通掉在她跟前。
頓時愕然無比,切生生的白了一張小臉兒,顫聲道:“姐……姐姐,這是何意?
要……”我自裁?
念頭一起,如墜冰窟。
“撿起它。”
“我……我不敢。”
“怕什麼?”你不是很想做麼,怎麼,如今給你機會反倒不敢?
忘憂頓時哪裏還敢別的心思,即便有她也內那個膽兒,忙磕頭認錯,將一切罪責通通攬下。
道:“千錯萬錯,都是妹妹的錯。十八婦能爲姐姐分憂,那是她的福氣。妹妹歡喜來不及,何談其他。”
“真的不想報仇?”
”不想。”忘憂搖頭,說什麼也不改變。
至少,當下不改。
“錯過這次,可就沒有下次,真的不考慮?”
這話聽來,怎麼都是充滿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