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與佟裳約定的是每月逢五過來教授佟元鍼灸，第一次上課是在佟元的院裏，佟裳親自過去觀摩。
一堂小課下來，覺得周誠教課有別於別的師傅，重實踐而非理論，重事實而非書本要點，佟裳聽完一節課，覺得大有益處，佟元也很喜歡周誠，課堂上的互動明顯多了起來。
課畢，佟裳將周將親送至大門口，目送周誠上了馬車，佟裳心情大好，帶着阿綠轉身回去，還沒走到自己的小院，便見上房的婆子匆匆跑過來道：“老夫人請您過去，大小姐。”
老夫人有陣子沒找過佟裳麻煩了，佟裳不知爲了何事，只能收拾一番跟着過去。
佟裳到了老夫人院裏，還沒開口，老夫人便劈頭蓋臉將她一通罵，“你說，你是不是成心的你從前做的那些事也就算了，你這回是要把佟家往死裏坑啊。”
佟裳不明所以，“老夫人所爲何事孫女不知啊。”
“你還裝傻，你前兩天說要給佟元找個鍼灸師傅，你什麼人不好找，你爲什麼偏偏找他，你明知道他原先在府裏時就跟你娘不清不白了，現在你娘死了，你還要找他來噁心我們，你存的什麼心”
佟裳一開始確實沒跟家裏說找的師傅是周誠，對此，她也是早有準備的，“老夫人您消消氣，聽我慢慢說。”
佟裳過去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佟裳仍舊笑臉相迎，“老夫人，周醫正跟我娘清清白白，這您心裏是清楚的。”
“清白不清白我怎麼知道你不要亂說話。”佟老夫人別過臉去。
佟裳笑着道：“我們這樣的人家，若真有些什麼事，還能容得下我娘在這府裏安身嗎”
佟老夫人被她說得語噎。
佟裳繼續道：“再說，周醫正是我母親的表親，我母親素愛醫學，周醫正也是學醫的，兩人一同從福建來到京城，周醫正進了太醫院，我母親嫁入佟府，平日裏孃家那麼遠，母親在京城無親無故，也就這個表親偶爾來探望一二，還被人傳成這樣，母親心裏該有多苦啊。”
佟老夫人冷哼道：“她苦不苦我不知道，她害得我們好苦，你父親心裏一直有個結，如今你還這樣，你就是成心讓我們家過不去。”
佟裳道：“我這也是爲了佟元好，佟元是佟家的元子，總跟那幾個孩子一處學習也不是長事。”
“是不是元子還要再斟酌，你如今別把話說得這麼踏實。”佟老夫人冷哼。
二夫人走到門口，聽着這話，腳步便停了下來，轉身走到廊子那一頭站着吹風。
這會兒正是午時，這處倒還有些穿堂風，二夫人拿帕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道：“那周太醫有陣子不出現了，佟裳是怎麼找着他的”
顧媽見問，忙低着頭道：“奴婢聽說，好像是佟元少爺上回太醫院會考時在考場上碰見的，至於又是怎麼帶進了府裏，這奴才就不知道了。”
二夫人有些奇怪，“佟元去了考場”
“是，本來奴婢不打算告訴您的，既然您問了奴婢就說了，上回幾個少爺參加會考，誰知中間碰見佟元魚目混珠混進了考場，子昂少爺他們幾個怕佟元此舉會影響整個佟家，便作主將他交給考官處置，誰知，中間就被這周太醫給救了，如今周太醫也不是周太醫了，他在王府良醫所任醫正。”
顧媽如常將那些見識說了出來。
“這麼說，周太醫一直在暗中幫助佟元。”她皺眉道：“只是佟元進考場做什麼去難不成他也要考試”
顧媽道：“依着少爺們的說法，佟元少爺如今所學不比幾位少爺差，是有可能通過考試的。”
聽到這裏，二夫人猶自驚了一下，不過震驚之餘連忙高興得唸佛，“幸好他沒考，要不然我們那幾個少爺如今臉要往哪擺。”
“夫人如今不如拿這件事進去對老夫人說上一二，正好老夫人對佟裳小姐有火氣，咱們不防再替她添把柴。”
“正是呢。”二夫人喜出望外，急忙往那邊走。
轉身卻見餘氏帶着丫鬟施施然過來，二夫人頓下腳步道：“她來做什麼”
二夫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餘氏笑着上前行了平禮，“妹妹怎麼不進去，倒在這裏涼快”
二夫人少不得上前行了禮，“嫂子連天暑熱，怎麼又來了”
“我早起沒事，親自做了些酸梅湯過來，給老夫人償償，妹妹那份，已經叫人送到你那裏去了。”
“嫂子有心了。”二夫人道謝，臉上卻有些彆扭，按年紀，她還比她長了許多，如今卻不得不叫她嫂子。
再看餘氏穿着打扮着實要比那些尋常婦人精細些，怪道人家從前說宮裏出來的人會打扮呢。
餘氏心裏憋悶一會，便要進去了，二夫人拉住了她，微微朝裏努嘴道：“老夫人正跟那個發脾氣呢，嫂子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餘氏聞言皺了一下眉，寧神下來才聽見裏面果然有老夫人的聲音傳出來，“元兒身子弱，又沒母親扶持教養，他哪裏當得起元子的重責，你這樣只會害了他，還是讓他好好養病要緊，別的不要去想。”
“老夫人言下的之意便是要廢了佟家立長立嫡百年的規矩是嗎若真是這樣，敢問我族中各長老同意嗎還是說這只是老夫人您一人的主意”
“我們佟家的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佟老夫人避重就輕，佟裳道：“當然有關係，當今先祖立下這個規矩，就是怕子孫兄弟們因爲繼承人的事鬧得兄弟不和，如今到了我們這代，老夫人要把這規矩廢了，自然也要有個站得住腳的因由，讓族中那些甘願扶持元子登上院使之位的人有個交代，別的不說，第一個便是叔叔那邊。”
聽見她提起西府，二夫人胸腔裏咯噔跳了一下，轉而去看餘氏的臉，卻見她眉眼淡淡的，並不見喜惡，聽到最後一句時，朝門口的小丫鬟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通稟。
“老夫人，夫人、二夫人來了。”
餘氏與二夫人彎腰進去，看清屋子裏的情形，佟老夫人坐着，佟裳跪在地上，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餘氏是的新婦，乍然見到這樣的情形不免嚇了一跳，佟府裏的規矩連小姐都是要跪的，這倒是她沒想到的，不過面上仍舊是一抹十分得宜的笑容，“母親，媳婦想着近來天氣熱，便做了些酸梅湯來給您消暑。”
“放着吧。”
老夫人沒什麼胃口。
“母親，兒媳不孝，請您責罰。”餘氏說完，竟咚地一聲，朝她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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