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給她梳了頭，又拿胭脂點在她兩邊顴骨處，“老爺喜歡姑娘們喜慶些。”
佟裳根本不在乎她把她打扮成什麼樣，只是怔怔看着窗外發呆。
雨後綠葉如新，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泥土腥氣，兩個灑掃上的小丫鬟正圍在那裏說話。
“這些蘑菇拿到廚房可以炒盤菜了。”
“這是毒蘑菇喫不得。”
佟裳沉吟着道：“前幾天也下了雨。”
阿綠不明白她話裏的含義，笑着道：“今年春天雨水豐沛，想必秋天會有好收成。”
阿綠替她勻了臉，從櫃子拿了半新不舊的衣裳給她換上，“小姐今天仍到櫃上去”
佟裳起身道：“去，叫備車吧。”
“奴婢這就去吩咐下去。”
兩人正說着，張婆婆神色匆匆從外進來，“小姐，老爺那邊讓您過去呢。”
佟世霈一早傳喚，佟裳心知是要緊的事，便帶着阿綠往正院去了。
天色尚早，沿途都是些事灑掃的僕婦小廝。
佟佳惠帶着帖身丫鬟遠遠從那邊走了過來，看到她便停了步子，身子在抄手迴廊裏立等着。
“妹妹倒有閒情，一早就在這兒看景兒。”佟裳打趣。
“姐姐說笑呢，妹妹哪裏是看景兒，不過是看美人罷了。”佟佳惠盯着佟裳的臉色瞧上瞧道：“姐姐臉色不大好呢，想必是因爲昨天奔波一日累着了，想來何苦呢。”
佟裳想着自己昨天粒米未進跑了一天，佟佳惠什麼都沒幹，這會卻有臉來打趣她，當即回敬道：“姐姐哪有妹妹好福氣，不過話說回來，姨娘讓妹妹幫我，妹妹倒說說你昨天都做了些什麼啊”
佟佳惠氣定神閒道：“早知姐姐會挑理，所以妹妹早有準備，喏，給你。”
她將一個帳本交給佟裳，“這是我昨天對的帳目，那兩包藥的出處已經找着了，去年秋天咱們店裏確實進了一批柴胡跟半夏，這兩包是當初供藥方送來的樣品，因此沒記錄在冊，這便是爲什麼大哥哥對不上帳的原因。”
佟佳惠見她說不出話，一臉得意道：“姐姐跑了一天，可有收穫啊”
佟裳抿着脣不語，佟佳惠笑道：“姐姐不說，妹妹也已經聽說了，你昨天在木樓村闖了禍，姐姐也真是，爲了一點錢竟殺了那麼多條人命，張虎夫妻不就是想訛點錢嘛，給她就是，何必鬧得這麼大呢，那易掌印位高權重，沒人膽敢質疑他半分，可咱們佟家是開藥房的，惡名在外，以後誰還敢上門呀。”
木樓村離京城來去十幾公里，路途遙遠，何況昨天事情發生了以後，易恆立即就叫封鎖了消息。
這會北鎮撫司還沒人來通報，佟佳惠卻已知道了消息，看來昨天一路上都有人在跟蹤她，只是在她危難的時候卻沒有人過來救她。
佟裳冷笑着道：“妹妹消息好靈通啊，坐在家裏也知道木樓村發生的事，難不成有千里眼”
佟佳惠笑着道：“姐姐不必諷刺我，滋事體大，妹妹已經通知了爹爹，一會你自己去跟他解釋吧。”
佟佳惠說完朝她欠了個身，便先往大房那邊去了。
正廳內，佟世霈與王氏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臉色皆是陰沉。
佟佳惠遠遠地站在了佟裳對面，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佟裳低頭進來，斂氣上前行禮，“爹。”
語音未落，只聽啪地一聲，佟世霈重重一掌拍到桌上，“胡鬧，佟裳，我讓你去了解情況，你竟然仗着易大人撐腰，闖了這麼大的禍事，二十多條人命，就算易大人保你不喫官司，但你可知“人言可畏”四個字”
佟裳低着頭道：“爹，那張虎夫妻不是一般山民，他們根本不是想訛錢。”
王氏冷笑，“大小姐說得有鼻子有眼，張虎媳婦不爲訛錢，難不成想尋死不成咱們佟家雖不是什麼大富之家，可在京中多少有兩個熟人，她一介山野莽夫，也敢跟咱們硬碰硬”
佟裳道：“姨娘說得不錯，僅憑張虎媳婦一個人的力量，她肯定不敢，所以女兒懷疑她是受人指使，現在我們只需要控制住張虎媳婦，再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幕後兇手了。”
佟世霈正在煩心，聽到她在這裏大放厥詞，氣得頻頻拍着桌子道：“住口，昨天我就是聽信了你的許諾讓你來辦這件事，沒成想你給我闖了這麼大的禍，現在你不僅不知悔改，還在這裏狡辯，簡直毫無悔改的心。”
王氏在旁得意的意，佟佳惠眼睛裏也不動聲色地閃爍着喜悅的光茫。
佟子謙從外面進來，行過禮後道：“爹，官府那邊有消息了，兒子已經打聽了，確實是張虎一家先動手，有易大人作證，咱們家雖然沒喫什麼官司，可是這麼大的案子是瞞不住的，京中很快就會有傳聞出來，爲了不讓店鋪名譽受損，兒子建議，發黴藥材一事先擱下，儘早賠錢了事，省得木樓村一事傳來，對咱們藥店更加不利。”
佟裳道：“不可，現在賠錢就是承認了從善堂確實佈施給百姓發黴藥材的事實，將來還怎麼在城中樹立威望。”
佟子謙冷笑着道：“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闖了這麼大的禍，咱們佟家也不會背這麼大的黑禍。”
佟裳冷笑道：“佟子謙，這件事分明是你管理不利纔會被人藉機鬧事，我四處奔波全是在替你收拾爛攤子，現在你反而來倒打一耙，未免太沒良心了。”
佟子謙臉紅了紅道：“你別來裝好人，你自己打的什麼主意自己知道。”
“夠了，你們別吵了。”佟世霈發了火，兩人都住了口。
佟裳道：“爹，再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查到幕後黑手，還從善堂一個公道。”
佟子謙道：“爹，等北鎮撫司衙門門口的佈告一帖，木樓村的案子就會傳遍全城，若不及時補救，到時就算咱們家佟家能洗脫嫌疑，可免不得會有人說咱們家仗勢欺人，對從善堂名聲不利。”
佟世霈正在猶豫時，管家跑進來道：“老爺，官府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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