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轎子進門前,陰陽克擇官手執花籃內裝谷豆錢果草節,一邊口中唸咒祝詞,一邊望門而撒,讓孩童爭着拾取,意爲消災報平安,撒豆谷後,才請新人下轎。
秦慕慕在兩名親信女使的左右扶持下踏上轎前用青氈花席鋪成的墊子上,雙腳不能着地。
看着葉安蹲下身子她就想一腳踹在這隻屁股上,剛剛上轎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的腦袋撞壞。
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實在不好意思下腳,只能用卻扇遮住自己的臉再次俯身上了葉安的後背。
話又說回來,這個背很寬闊,踏實,趴在上面很有安全感。
“我這便與你成婚了,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姥爺一定會來找你!”
“你姥爺也來了?!”
“我姥爺走了三十多年…………”
“我…………”
葉安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這也太狠了,扶着秦慕慕雙腿的手微微用力,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可要穩當的不敢出一點岔子。
尤其是在孫奭,王淵等一衆長輩站在門內衝着自己笑,葉安便更不敢讓秦慕慕放肆,這丫頭在劉娥面前都是個沒遮攔的“女漢子”!
不過這樣的妻子纔是葉安認識中後世女孩該有的模樣,大膽,熱情,開放,自信…………等等。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長生莫要自責,我等便可作爲你家長輩以證婚約。”
興許是葉安的表情稍有尷尬,孫奭“善解人意”的開口安撫,一衆人等也在邊上附和,王淵,王皞,李遵勳這些人算起來還都是葉安的長輩。
即便是與自己並不算一路人的王皞,也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在邊上頷首點頭,不知爲啥,葉安心中居然會生出感動來……
大抵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的緣故吧!有幾個長輩說出些安慰的話來,心中便暖洋洋的。
李尊勳在這裏自然是不敢以駙馬身份持重的,湊過來哈哈大笑道:“葉小子,能得如此多的大儒高官給你證婚,這可是天大的福分!”
話都說到這裏,葉安輕輕放下秦慕慕一齊向對面的這羣長輩行禮,但也納悶怎生突然之間便多出這麼多的長輩來?!
此時纔回過神來,兩人現在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八歲而已,在大宋舉目無親的也唯有認下這些個長輩了。
“諸位先生是夫君的長輩,自然也是慕慕的長輩,還請上座,我夫妻二人必當敬酒奉茶不敢怠慢!”
秦慕慕並沒有覺得難爲情,而是大大方方的向一羣老人墩身萬福,卻扇之後的俏臉上頗有些感動,原本她在家中便有一羣長輩的關照,眼下倒是覺得自然。
一羣老人對視一眼連連稱讚,便是豪門貴女,大家閨秀也比不上眼前秦慕慕的自信和端莊拿捏。
迎親隊伍中的禮樂官敲鑼打鼓,送這對新人入正堂,只不過正堂中的主位上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是玄誠子,一個是藍繼宗…………
這叫什麼事?!
葉安驚訝的看着秦慕慕,玄誠子是他請來的不假,可這藍繼宗一個太監請來作甚?!這該如何解釋?
但自然有人會出來解釋,藍繼宗笑眯眯的擡手放在了扶手上道:“葉小子你這模樣可有些難看了,怎麼?某家便能不能來你府上不成?”
“能來!自然是能來的,只是藍大官您……哈……”
秦慕慕拉着葉安的衣袖讓他莫要吱聲,但葉安可管不了這些,好歹也是自己的第一場婚禮,怎麼就能……
“小子你可莫要不高興,某家怎麼了?嫌棄了?信不信某家掉頭便走!”
藍繼宗甩了甩衣袖但還是沒有從主位上站起來,只不過氣急敗壞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發笑,葉安秦慕慕大婚,你這宮中大官穿的絳羅成什麼模樣?!
“藍大官是聖人派來的,之前在蘭桂坊便有宮人吩咐過,我忘告訴你了。”
隨着秦慕慕附耳低聲說完,葉安瞬間有種被坑了的感覺,尤其是看到對面藍繼宗一臉的嫌棄後便知道自己得罪人了。
“藍大官,您快坐啊!既是代聖人而來,葉安照顧不周還請海涵!”
“你小子的嘴臉倒是變得快,聖人口諭:葉候新婚,良配門戶,秦氏淑德,可爲女德表率…………賜鳳釵一隻,宮花十朵!”首發@@@
賞賜一出,衆人譁然,信陵坊的百姓們稍稍愣住之後便爆發出一陣驚歎。
“鳳釵,鳳釵!聖人居然賜下了鳳釵,這是何等的尊榮喲!”
“可不是,尋常人家要想求一朵宮花都要在正旦時眼巴巴的站在宣德樓下等着,擠破了腦袋才能搶一朵宮花給閨女壓箱底呢!”
這些驚歎和恭維並沒有讓葉安覺得多重要,不過是劉娥戴過的頭飾而已…………
好吧,這頭飾確實很漂亮,一隻細長的釵子上是展翅欲飛的鳳凰,嗯,從質地上來看應該是純金打造的。
但最重要的是這鳳釵別人戴不得,便是再有錢也不會有這頭面,除非母儀天下的皇后,太后賜下。
當藍繼宗把鳳釵插在秦慕慕頭上時,一旁的王皞便露出羨慕的眼神道:“這鳳釵一戴,長生你這雲中郡侯府便是一時無兩的榮耀啊!”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的話,藍繼宗瞪了一眼葉安道:“你先別急着謝恩,還有東西,這次是官家賜下的玉帶,某家在宮中執役這麼多年,還是從未見過這樣豐厚的賞賜,你算是頭一個,哦,孫先生還得過一條先帝賜下的玉帶,某家倒是忘了!”
孫奭哈哈大笑:“先帝是賜下過一條玉帶,勸勉孫奭君臣一心,長生難道不知官家用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葉安若是再裝傻那就要喜事便喪事了。
拉着秦慕慕衝着鳳釵玉帶齊齊拜下:“葉安,秦慕慕謝官家聖人恩典!”
這一拜在接受這些天家的賞賜同時,也接受了天家的拉攏,從今往後他便有另一個名字,“倖臣”。
宋代的政治非常的明確,鄙視鏈也依舊存在,進士科成爲宰相科後,文臣之間對武將的排擠,對那些接受中旨得賜官身的人排擠的同樣厲害。
本打算通過鎖廳試證明自己的價值,奈何劉娥不斷的下手,當着自己大婚賜下如此貴重的東西,從今往後葉安就必須成爲天家言聽計從的臣子。
文官在輔佐君王的時候會保留獨立性,這也是文人的風骨,他們心中的抱負是爲國爲民,爲了天下百姓,所以君王的旨意他們也能不接,君王的賞賜他們也能不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