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厲臉上一點驚訝都沒有，好似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麼問似的！
他脣邊帶笑，道：“本王一直被皇朝邊緣化，常年在外面遊走，會發現比較稀有的物種，有什麼奇怪嗎？”
柳拭眉：“……”
皇甫厲又笑了一聲，道：“看來，你挺喜歡的，晚點差人再送一些進宮給你。”
柳拭眉心裏有諸多疑問，沒有答話。
卻聽得他又道：“本王種了不少，本不該這個季節結果的，爲了讓它們早些結果，特意令人搭了棚子。待此間事了，敦愚王妃可以去本王的果園看看。”
“好好一個王爺、一個武將，你跑去當果農？”柳拭眉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有譜了。
大蜀有花房，但多半是達官貴人爲了養花弄出來的。
有錢、有閒。
種果也好、種菜也罷，溫室成本太高，民間並沒有溫室栽培蔬果的做法，但這人卻用來種植大蜀本來就稀缺的檸檬！
“這不是……”皇甫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各有所好罷了？”
柳拭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道：“陵王，我方纔看賬本，有一筆賬怎麼也算不對，可否有勞你給瞧瞧？”
說着，她將擺放在面前、方纔寫寫畫畫的本子推了過去，包括炭筆——這時代沒有的東西，是她自己嫌棄毛筆字不好用，叫擅長做機關的黎信按照她畫的圖紙做出來的。
還是按動的炭筆，可以說是新時代產物！
她對皇甫厲的態度，發生了比較大的轉變。
原先還是警戒、敵對的，現在柳拭眉卻像是變了似的，她身邊的人都不太理解。
皇甫厲低頭看着擺放在眼前的紙筆，上面寫着一串化學公式，另外，還有四則運算混合的算術題！
“唉！”皇甫厲嘆了一口氣，低喃一句，道：“你還是這麼聰明，令我想要瞞久一點，都難！”
語氣是抱怨的，但他卻拿起那支炭筆，低頭刷刷刷在紙張上進行作答。
首先，給化學公式補缺。
然後，把那道加減乘除的混合算術題，給解答出來，寫上了答案。
阿拉伯數字！
柳拭眉看了一眼，心裏竟然有些激動！
一時之間，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纔好。
“夜已經深了，挑燈看書對眼睛不好。尤其是孕婦。”皇甫厲將那算好數的紙送回柳拭眉面前，站起來，道：“好好休息，再見。”?
他說“再見”，而不是“告辭”。
還是如同每一次出現在柳拭眉面前一樣，他如果想留，誰也攔不住他。
但他如果想走，說走就走，極爲乾脆。
“王妃，陵王這是什麼意思？”黎信問。
不止黎信一人發現柳拭眉的狀態比平時要不淡定，從他們與她相識以來，極少能看見她這麼……不能說是不冷靜理智，但真的算是很激動！
仔細辨認，她攏在袖中的手都是抖的。
黎信心中瘋狂拉警報！
自然，是爲了自家王爺着想。
要是皇甫令堯在的話，如果不鬧起來那就不是傻二王爺了。
可現在皇甫令堯不在，最忠心的下屬難道不該操心這種事嗎？
他有種感覺——他們家王爺的勁敵出現了！
不過說來也很有意思，陵王這是個什麼人間奇葩，他們家王妃都要生孩子了，竟然還冒出來這麼一朵爛桃花。
天底下，真有男人樂意喜當爹不成？
“先不管他。”柳拭眉沒法說出自己爲何如此激動，也沒法說出自己心裏在想什麼。
這種事，她誰也不能說，哪怕是皇甫令堯在、哪怕是面對慕將離，她都不能！
夫妻之間確實應該坦白，可這種事太玄幻，沒法說啊。
她定了定心，擡起頭來，問：“粟老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回覆嗎？”
見她還是關心皇甫令堯的事，黎信微微放心，答道：“晚間有消息傳回，粟老的意思是，他們快馬加鞭即將追到西疆六城的範圍了，暫時沒有任何發現。”
柳拭眉嘆了一口氣：“魏遜究竟想幹什麼？”
誰也不知道她這時候，其實特別、特別、特別想跟皇甫令堯好好說說話！
哪怕不能告訴他，自己從哪兒來的，隨便東拉西扯都好。
她想到自己下午喝的檸檬水，將那張解了題的紙張拿過來。
化學公式補對了格式，這是一個推算藥劑含量常用的公式。
數學的四則混合運算，對古代人來說根本看不懂，但皇甫厲寫上的答案是正確的。
在此之外，另外，還有一串英文：
AreyouOK？
看到這句，柳拭眉沒忍住笑了笑。
寫這不成調的英文，用了一個好笑的梗，一如既往的性子啊。
就說呢，按照皇甫厲的成長過程，怎麼會陽光明媚？
只不過，換做那個人，手上沾滿了血腥也殺伐果決，他是怎麼做到的？
看到她竟然看着陵王寫的字發笑，黎信心裏的警報更響了，又道：“王妃，眼下的局勢，可以說是陵王掌握了浪頭。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柳拭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她心裏卻知曉：不會。現在這個樣子，反而相當有利！
她只說道：“將帝京情勢送消息去給粟老，倘使找到了令堯，一定要讓他第一時間知曉這邊的情況，讓他儘快回來！我……會努力將局面拖住的。”
拖住什麼局面？
自然是皇甫權暫時不能死，她不但不能弄死他，相反，在皇甫令堯回來之前，必須保住他！
他若突然死了，皇甫令堯卻不在，那該怎麼辦？
黎信應道：“是，王妃。”
柳拭眉又道：“明日聖上精神好些了，我得與他好好談談。”
隆安沒說皇甫令堯失蹤的事，但這件事遲早是要讓皇甫權知曉的。
舊太子一旦廢除，皇甫權若是第一時間就立新太子的話，皇甫令堯是要現身領旨，並且還要祭拜太廟，有受封儀式。
他不能缺席！
故而，她必須跟皇甫權說清楚這個情況，暫時將事情壓下來。
說着，柳拭眉將手裏的紙遞出，道：“墨兒，把這個燒了。不早了，早點歇下吧。”
說是要歇下，然而躺在牀榻上，柳拭眉卻有點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