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匆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他見薛凌平安無虞坐在輪椅上,暗自鬆一口氣。
薛凌明白他是心有餘悸,不好揭穿他,笑眯眯問:“忙完了?有喫的嗎?我已經餓了!”
程天源輕笑出聲:“等一會兒,我立刻出去買。”
語罷,他匆匆又出去了。
薛媽媽想不懂怎麼一回事,“剛纔進來之前怎麼不買?順路啊!”
薛凌抿嘴低笑,解釋:“剛纔他焦急回來,忘了。”
一會兒後,程天源提着晚餐進來。
吃了一半,薛爸爸來了,手裏擰着一網兜的水果。
薛媽媽問:“老薛,你吃了吧?”
“吃了。”薛爸爸解釋:“在廠裏喫的,晚飯今天比平時早一點點。剛好出完貨,四點多就停工,所以飯堂也早開飯。”
薛媽媽疑惑問:“單子都趕完了?什麼時候完的?”
“不都說了嗎?下午四點。”薛爸爸道:“最後一單也趕完了。我讓陳祕書通知下去,停工兩個月,冬季補單如果來了,再通知大家來趕工。”
薛媽媽點點頭,不好再說什麼。
程天源問:“爸,那阿衡那邊……還不用停工吧?”
“暫時不用。”薛爸爸答:“頂多撐多一個來月吧。每年的這個時候青黃不接,都是得停工的。只是少了年初和年中的高峯期,盈利時間太短。”
程天源安撫道:“不打緊,就當是放鬆一兩年,總不能一直繃太緊,那樣會太累的。”
“對。”薛爸爸呵呵笑道:“我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最近不是人累,心更累。趁機休息一陣子吧。我也能抽出一些時間,好好幫你們帶孩子。”
薛媽媽卻仍心有不甘,低聲:“老薛,咱們要不要也跟人家一樣,把價格給削一削?”
“不好。”薛凌睨了自家老媽一眼,道:“咱們寧願停工,也不做那種傷害廠子聲譽的事情。現在我們的盈利已經很少了,貴主要是在成本上和布料上。一分錢一分貨,這句話一直都是真理。咱們如果削價,要麼就是自己虧欠瞎忙活,要麼就是用質量差便宜的布料,這兩種都是我們不能承受的。工人白乾活,我們自己也虧本,這樣的生意能撐多久?那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弄質量差的便宜布料,把我們廠子這麼多年來的質量好聲譽毀了,你們再來停工,背後只留下一個罵名,有什麼好的?”
薛媽媽訕訕不再說話。
薛爸爸笑了,低聲:“女兒說的就是我想的。這個理,咱們得懂。有些事,放下就是放過自己。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是時候退居二線了,別總硬撐着。撐不下去倒下,那就得讓人笑話了!”
程天源也覺得自家媳婦分析得很有道理,低低嘆氣:“別擔心。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就是這樣,總會有機會的。”
薛爸爸哈哈笑了,讚道:“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心態好!”
薛凌擱下碗筷,道:“放心,我都說了,我會幫你們撐住廠子的。”
“行了行了。”薛媽媽好笑道:“顧好你自個要緊!對我們來講,你現在肚子裏的孩子最重要。”
“不急。”薛爸爸眯着眼睛,懶洋洋道:“廠子就算不再開工了,你爸媽這輩子也是不用擔心會餓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