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熱鍋溢出了水,鳶也驀地回神,下意識去揭開玻璃蓋,猝不及防下被燙了手,她猛地放開,蓋子落地。
老婆婆聽見動靜走過來:“哎呀!囡囡,你小心點!”
她馬上拔掉了電,用夾子將紙盒牛奶拿出來,一邊幫她剪開包裝盒,一邊說:“囡囡,有什麼事情你叫婆婆,婆婆幫你弄,你月份大了,要更加小心了!”
鳶也看着地上有了裂痕的玻璃蓋,隱隱約約的,好像在昭示着什麼,她低語道:“我想回家了。”
老婆婆轉頭:“囡囡,你說什麼?”
鳶也攥緊了手,那一刻心上像被人填滿了棉花,不重也不輕,她嚥了口水,到底是硬不下心,又退了:“……算了,再等等他吧。”
也許忙完了,就會來了。
……
元旦那天下了雪,陳莫遷又來了村莊,看到鳶也還是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身下鋪了軟墊,大紅的顏色,襯得她的臉色愈發虛白。
他看了很久,她都沒有發現,眼神一直落在虛空中,沒什麼生氣的樣子。
陳莫遷走了過去,蹲在她的面前,握着她冰涼的手:“鳶鳶,跟小表哥回家吧。”
他的語氣多心疼,這是他們陳家唯一的孫女,怎麼就爲了一個男人變成了這樣?
“這個孩子你想生下就生下,我和大哥都會幫你,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身,不會讓他被任何人看不起,他會是陳家的孩子,你也輕鬆。”
鳶也低聲說:“大哥會生氣的。”
陳莫遷抿脣:“我們再生你的氣,難道捨得真的打你?”
他們都是嘴硬心軟,鳶也知道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不覺,她在村裏住了五個月,這個孩子已經八個月大了。
尉遲沒有來,隻言片語的信息維繫着他們之間的關係,像風箏的那根線,既牽扯着,又岌岌可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又爲什麼堅持?想了很久,想出來了。
大概是燈紅酒綠裏,他笑着問了她的名字。
大概是生死逃亡裏,他撲在草地裏,眉峯沾着露珠說“陳時見,我喜歡你”。
大概是五百蓮花燈裏,他在橋下看她的眼神,還有那晚伴着《春香傳》裏的唱詞,“百年一日如今宵”,他在她身體深處烙印下的痕跡。
鳶也聲音很小:“我再,等等吧。”
……
好傻的囡囡。
……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還沒有到大寒,雪厚就沒過了腳踝。
鳶也坐在一輛電動三輪車裏,一隻手緊抓着鐵護欄,催促着師傅:“可以再快點嗎大叔?”
“已經很快啦!再快車就要翻嘞!”大叔腹誹,要不是收了她兩千塊錢,他纔不會在這種鬼天氣里拉她去城裏呢!
鳶也手裏握緊了手機,還沒有熄滅的屏幕上,是白清卿發來的一條消息。
“我和遲現在就在別墅,你要過來嗎?”
她要去,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她應該去。
三輪車開了兩個小時,終於把她送到了山腳下,但因爲雪太大,盤山公路已經封了,想上也上不去,大叔是村裏人,好心地說:“上不去,要不我拉你回去吧?”
鳶也緊緊盯着前面這條彷彿看不見盡頭的路,搖頭:“我不回去。”
等了五個月,她總得……總得要個答案吧?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鳶也不顧大叔的勸阻,執意越過警戒線,徒步朝着半山別墅走上去。
走了多久呢?她也沒有去計算,身後是深一個淺一個的腳印,腳上穿着雪地靴,腳踝也被凍紅了,她氣息逐漸微弱,甚至有了一陣喘不過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