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不言,自她身後回到桌邊坐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一雙眼眸如蒼鷹一般銳利,死死的盯着蘇鴦。
“何以見得?”
“方纔那一盤棋,天師總不是平白無故與我下的,如今少爺便是黑子,看似左右逢源,實則左右夾擊,對吧?”
蘇鴦微微挑眉,看着坐在對面不動聲色的天師,只輕笑一聲。
這個時候,他越是沉默,便越是能說明事情的確如她所猜測的一般。
先前她聽聞,冶國在前線打勝仗後,便一直擔心慕容決,可自始至終,都沒有人送消息進來說慕容決與其手下大將折損,攻城略地不傷主將,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天師並未打算傷及敵將分毫。
“當日天師在沙場之上不曾傷及敵將,也是爲拖延時間,給少爺反客爲主的機遇。”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天師臉上總算鬆動些許,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這的確是少爺與我們的處境,也是我們的想法,那咱們也就不必遮掩了,鴛鴦姑娘,你打算如何解決少爺的困境?”
蘇鴦輕笑。
想要解決吳承良的困境很簡單,只需要他與吳居德想通,幫着自己剷除攝政王,扶持幼帝就是,其餘的,倒也都不重要。
不過,看眼下的情形,吳承良或許是想取江山而呆代之,若當真是如此,那她除去攝政王與宮中那位與他有染的太妃之後,還要除掉吳承良父子。
“這我自有辦法,你放心,我會去攝政王府的,我會幫少爺度過難關的。”
即便她能揣摩幾分吳承良的心思,但也不敢篤定,畢竟她如今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有些話,還是藏在肚子裏的好。
“姑娘若能助少爺奪得大權,來日,少爺爲輔政大臣,您便是少爺唯一的夫人。”
夫人?
她纔不稀罕!
“小女子這就告退,爲少爺的大計準備去了。”
蘇鴦起身,朝着天師微微欠身,出了亭子,帶着採兒回屋去了。
回了觀海樓,蘇鴦便瞧見吳承良立在門外靜候,見她歸來,笑着上前,握住她溫軟手掌,低聲道:“昨日對你無禮,是我不好,鴛鴦,你還是回長生閣來吧。”
“少爺這說的是什麼話?奴婢去長生閣,是爲了習練歌藝,也是爲了養身子,如今奴婢的身子大好了,應該要回觀海樓了,否則,外人難免閒言碎語。”
蘇鴦將手從吳承良的手中抽出,後退兩步低着頭回話,刻意與之保持距離。
“鴛鴦……”
“天師已將事情與奴婢說過了,奴婢願爲少爺效犬馬之力。”
畢恭畢敬,無可挑剔。
吳承良見狀,欲言又止,最後只得搖頭嘆息。
“罷了,你有意疏遠我,我也不能強求,那這些日子,你好生習練吧。”
說罷,吳承良轉身離去。
見他背影似有幾分落寞,蘇鴦忍不住冷哼一聲。
多情之人,自古薄命,生在這名門望族,爲人處世猶猶豫豫,風流多情,更是他的不對,若是他死在情字之上,也是活該。
接下來半月,蘇鴦都在觀海樓與教習先生習練歌藝,壽宴前夕,吳承良還不忘帶着蘇鴦與江氏一道,在吳家後院排練了一番那日的節目。
這一日,江氏身着一襲白色水袖流仙羣,黑髮如瀑,輕輕挽作一個小髻,上以牡丹作飾,輕紗遮掩了半張面孔,於舞臺之上,身姿如漢時飛燕,歌喉如黃鶯嬌啼,美哉!
吳承良端坐舞臺下,望着江氏身姿,眼中滿是歡喜。
曲畢,江氏款步下臺,於吳承良身旁坐下,一手挽着他的胳膊,笑道:“爺,您看我這舞如何?你可喜歡?”
“我的輕兒,跳什麼舞都是極好的。”
吳承良說着,擡手替她將一縷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動作十分溫柔。
江氏聞言,嬌羞的依偎在吳承良懷中,瞥了一眼即將上臺的蘇鴦,眼中帶着幾分不屑。
“你可要跳好些,這舞這曲都是我最拿手的,若是你跳的不好,學的不像,到時候穿了幫,可別怪攝政王手下無情。”
“勞江姑娘費心了,奴婢一定盡力完成。”
與她比舞?江氏還不配!
蘇鴦暗自冷笑一聲上了臺,待樂師奏樂後,踩着鼓點翩然起舞,歌喉雖不及江氏美妙,舞姿卻是全然不輸她的,甚至驚鴻之姿,壓過了江氏。
一曲舞畢,吳承良的眼神片刻不離蘇鴦身上,令江氏見了,頗爲憤慨。
“奴婢舞姿拙劣,惹人笑話了,還望少爺莫要怪罪。”
蘇鴦此舞如鳳舞九天無人能敵,就是歌喉之上不敵江氏,旁人也不會注意,吳承良見狀,自是十分滿意的。
“輕兒與鴛鴦如此身子,說是姊妹二人,旁人怎可不信?明日攝政王生辰之上,你們二人可不能爭風喫醋,失了分寸,知道麼,輕兒?”
吳承良察覺到了江氏的不滿,特意叮囑了一句。
“輕兒知道了。”
江氏嘴上這麼說着,心裏卻恨毒了這丫頭,分了她的寵愛不說,如今少爺還爲她出頭,真是令人惱火。
“奴婢遵命。”
成果也算是驗收完了,吳承良也不再擔憂了,放二人回去歇息去了。
次日晌午,江氏與蘇鴦同坐一輛轎輦,以吳承良獻上的姐妹花歌姬的名義,被送入宮中赴宴。
馬車之上,江氏睨着坐在自己身側的蘇鴦,搖着手中團扇,輕笑道:“小門小戶的丫頭,坐馬車都這般拘謹。”
“姑娘教訓的是。”
到了這等緊要關頭,蘇鴦才顧不上與江氏逞口舌之快,任她自己說去,不做理睬。
“你一定以爲,少爺很喜歡你,纔會對你這麼好吧?可惜了,少爺只是利用你罷了,他只是想要一個眼線,留在攝政王身邊的眼線,今日生辰宴上,少爺會將你獻給攝政王,並讓攝政王爲我們賜婚,你一定很羨慕吧?”
江氏說着,臉上全然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用團扇擡起蘇鴦的下巴,挑眉道:“只可惜啊,你的狐媚功夫,最終還是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