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霆晟語氣很輕,如果許若晴不仔細聽,甚至會忽視掉他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氣。
"……是許總?"許若晴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句話。
她差點就喊出"父親"兩個字。
但此時,她早已不是許家的女兒。
許家的大女兒早在六年前就落水而亡。
許若晴稍微握自己的掌心。此時她掌心裏都因爲過去的父親突然被厲霆晟提起,滲出一層溼淋淋的薄汗。
六年時間,她還是無法輕易忘記許家曾經對她的照顧。
厲霆晟擡起眸,沒有再繼續工作。
深邃的眼睛緊緊地停留在許若晴的身上。
女人的姿態與往常完全不同。
在聽到許氏之後,她的神情微微有些僵硬泛白,彷彿許氏集團的總裁曾經與她有什麼關係。
男人好看的眼睛。眯了起來,漆黑的眼底浮現出一抹冰冷。
"許總老謀深算。你給許若依香水,他會放心麼。"厲霆晟薄脣輕啓,嗓音淡漠:"許氏想要穩定在香水界的地位,必然要爭取第一調香師的虛名。"
許若晴抿着脣,沉默起來。
許總爲了維護許氏在臨川的地位,無論誰拿到第一調香師。只要是許氏集團即可。
還真是他的風格。
即便犧牲自己的親女兒也在所不惜。
何況她這個養女。
許若晴悽悽苦笑,原來是這樣。
"我知道了,厲總。"許若晴說:"我先去看看範瀟瀟。"
說着,許若晴轉身,準備離開。
"在這裏休息。"厲霆晟淡淡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安慰其他人麼?"
許若晴微怔,看向厲霆晟,似有不解。
厲霆晟輕嗤:"照照鏡子,臉慘白的像鬼,出去嚇人麼?"
休息室很大。經過走廊就是浴室。
許若晴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一張小巧的臉上。臉色慘淡。
"六年了,竟然還走不出許家的陰影麼……"
許若晴自言自語,拿出隨身的包包,卸了妝,然後捧着冷水澆醒自己。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許若晴。清醒點。許家給你的命,在六年前已經還給他們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再也不欠他們。"
許若晴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離開浴室。
"厲總。"女人的聲音已經恢復成往日的鎮定。
"什麼事?"
厲霆晟擡眼,眼前的許若晴已經卸完妝,露出素顏。
乾乾淨淨,似乎哭了一場。
但是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爲往日的聰慧與冷靜。
男人脣角微微翹起。
許若晴垂下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間的表,中午十二點。
"厲總,我借用您的臥室休息一會兒。晚宴是下午七點開始,麻煩您在下午五點之前叫醒我可以麼?請您放心,範瀟瀟的失利不會影響我的狀態。我會以絕佳的狀態與您共同出席晚宴。"
許若晴的眼睛。又明又亮。
瞳仁裏彷彿染着一簇火。
她舍掉了猶豫不決,從此以後只有往前走一條路。
厲霆晟沉笑。
真有意思。剛剛還是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現在眼睛裏已經沒有任何遲疑。
"我叫醒你?"厲霆晟好笑,薄脣開啓:"你知道上個與我這樣說話的人是什麼下場麼。"
許若晴沒有塗抹口紅的淡色嘴脣微微翹起,勾出一抹自信明媚的笑容。
她的聲音再也不復之前:"之前恐怕沒有人會與您說這種話吧。我答應過厲總您的事。一定會辦到。只要您願意承諾,保護我的安全。讓我放手做我想做的事情……"
許若晴走到厲霆晟面前,眼神十分認真。
她完全不懼怕男人會拒絕她。
"我願意做你的利劍。無論香水界誰擋在您的面前,我都可以爲您掃清障礙。"
她有這個本事。
整個臨川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
女人的雙眸裏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窗外的明日也沒有這般耀眼。
……
李安推着餐車來到貴賓休息室。
調香大賽的主辦方。安排了豐盛的午餐。
每一位來客的午餐,都由知名的五星級飯店大廚掌勺。
"厲總。該用餐了。"李安叩響門,在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
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客廳。
環視一週,並未有許若晴的身影。
"厲總,安助理不在您這裏麼?"李安問。
他剛剛去過一次範瀟瀟的房間,範瀟瀟告訴他安娜不在她那裏。
李安想,如果不在範瀟瀟那裏,恐怕就在厲總的房間。
因此餐車上纔會有兩個人的午餐。
但現在看來,都是他多想了啊。
"在屋裏休息。"厲霆晟將腿上的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在一旁,看了一眼聽到這句話而呆若木雞的李安,微微蹙眉。
"發什麼呆?"厲霆晟說。
李安默了默,心底吐槽:厲總到底對安助理做了什麼,安助理竟然都累得睡着了……
李安不敢多說,將餐車上的美食,一一擺放在桌面上後,問道:"厲總,那要喊醒安助理麼?午餐不喫可不行。"
厲霆晟脣角輕笑,他看了一眼緊閉的臥室房門,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剛剛女人與他說的那通話。
做他的利劍?
可真敢說。
他合適需要用女人做利劍。
但是,他喜歡。
他喜歡可以站在自己身邊,與他並肩俯視整個臨川的女人,而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花瓶。
"她餓了會醒來喫,不用管她。"厲霆晟聲音輕輕的,卻帶着一絲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溫柔。
他輕抿了一下脣,補充說:"動作小一點,別吵醒她。"
李安:"……"
這真的是厲總嗎?
這真的是那個在公司裏不苟言笑冰冷無情的厲總嗎?
李安跟隨厲霆晟那麼多年,還從未見過男人對自己說,讓他不要影響某個女人的休息。
不得不說,安助理真有本事。
至少在對付厲總方面,很有一套。
不知道他到時候能不能求安娜學一兩招。
厲霆晟姿勢優雅地用着餐。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手中的筷子放在金貴的銀質盤子上,薄脣微微開合。
"許氏那邊最近有什麼動向?"
李安怔了一秒,立即回答:"運營仍舊不容樂觀,具體欠債已經難以預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