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遲不來,酒客徒徘徊】
醉仙樓裏。
清歌幔帳,香菸繚繞,酒香撲鼻。
相比此刻冷冷清清的煙雨樓,醉仙樓顯得頗爲熱鬧。
雖未值正午飯點,此刻一樓大堂中也會聚了不少的酒客,其中有談笑間推杯換盞者,有吟詞作賦者,也有獨嘗悶酒者,各種聲音連成一片,雅間裏也偶有陣陣酒令划拳之音傳來,略顯譁然。
然熱鬧的背後,又似夾雜了一些其它意味。
於仁雄的死對於酒樓來說似乎沒有絲毫影響,客人們依舊該來來該走走,一切如常,酒客們所在乎的仿若唯乎眼前醉仙而已,其它的都不過是浮雲。
樓中酒客多爲年輕人,不是富家公子就是才子書生,當然也有挎刀負劍的江湖少俠。幾類人涇渭分明各西東,公子哥們多在雅間。
各說各話,各飲各酒,互不干擾。
唯一稍稍有些可惜的是,那位清新脫俗的小娘子卻是好幾天沒露過面了,往常來此偶爾都能見其幫着老於給樓裏跑上跑下,一路上帶起來一陣陣的香風。
彼時此間的酒客們倒還能順便調笑兩句,道是這麼漂亮的小娘子,不如坐下來陪你家大爺喝上一杯如何?
小娘子卻也不惱,輕輕欠下身來將托盤中的酒菜一一奉上,而後一雙純淨無暇的眉目一掃,顧盼之間如蘭苕獨立,調笑的酒客們頓時便沒了褻瀆的心思,只是一個勁的招呼着桌上的酒菜和醉仙釀,不由得都多喝了幾杯。
如今於仁雄走則走矣,卻留下了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閨女,倒讓這樓裏常來常往的公子書生再加上一幫剛剛出來闖蕩江湖的少年俠客們坐不住了。
如此這般佳人,若是能娶回家中爲妻作妾,豈非絕妙。姑且不提能否共赴巫山雲雨,就算是隻放在家裏日夜觀瞧,此生亦足了 。
此刻佳人正值傷心欲絕之際,恰是大獻殷勤的最好機會,說不定就能因此俘獲佳人芳心,享那齊人之福了。
可惜天意不遂人願,老於一走,這小娘子也失了蹤跡,途剩一幫無所事事尤不死心的年輕酒客們在這裏唏噓不已,日夜流連不返。
二樓倒是新進了十幾名花枝招展的俏佳人,酒客們一番打量,這不就是煙雨樓三層裏的姑娘們麼,奈何見慣了那位小娘子的嬌容之後,再看這世間一切的女子彷彿都是庸脂俗粉過眼雲煙罷了。
酒客們再一細細觀察,發現那位名動臨安的沈姑娘倒沒一同過來,頓時愈發失了興致,心心念念只想着能再見到那位小娘子。
即便不能領回家,能在這裏看上幾眼也好。
是以與一樓的熱鬧相比起來,二樓的生意反倒顯得清冷了一些。
雲玄和蕭玉仙進來的時候,倒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轟動。
再怎麼說蕭玉仙也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儘管平素裏聲名不顯,依然有人一眼便認了出來。
臨安城裏的大家閨秀卻也不少,坊間有浪蕩子弟把所有未出閣的姑娘們都做了個排名,美其名曰——百花榜。
榜上的第一第二都是出自煙雨樓。
這位蕭大小姐,便排在第三。
而醉仙樓裏的這位小娘子,卻只是勉強落了個第十的位置。
若光論容貌論氣質小娘子自然不輸任何人,之所以有這般結果,到底還是吃了身世的虧,說到底也不過是酒樓掌櫃的閨女罷了,再怎麼比又怎能比得過那些王權富貴人家的金枝玉葉呢。
即便是僅僅落了個第十名,卻也算極高的排名了,在她的身後依然還排着衆多王權富貴家的小姐,幸而百花榜只是浪蕩公子們私相授受,若真是讓這些小姐們知道,恐怕那些極重貧賤之分的貴族們怕是要掀起一場風波了。
而衆人眼前的這位英氣勃發的女子,雖不能以小娘子那般嬌美之詞形容,但也因此有一種另類的颯爽風情,足以讓任何見過的人心生愛慕,仿若一匹野馬,若能徹底馴服與之馳騁疆場,定然別具一番滋味。
況且這位的身後,可是那位名動天下的老神仙,若能與之結爲連理,可謂是一步登天了。
酒客們想到這裏不由得的內心火起,剛要上前搭訕,忽又注意到在其身後的雲玄。
頓時剛剛離開凳子半寸的屁股這時又重新落了回去。
什麼叫驚爲天人,什麼叫驚世駭俗,這就是了。
心中閃過了萬般讚歎之後,卻又覺得哪一種詞似乎都不能完全詮釋這位白髮的英俊,最後只化作一聲嘆息。
“這人,怎一個英俊了的!”
看看人家的樣貌,這才叫樣貌,自己跟人家一比簡直就是天地之別,恐怕任何懷春少女都抵擋不住人家的魅力吧。
酒客們一時間紛紛自慚形穢,倒失了那份心思。
復又覺得內心悽楚,這兩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珠聯璧合,恰如天造地設般,只恨自己的爹孃當初爲什麼沒把自己生的更加好看一些呢?
衆人心思百轉,先是驚豔再是驚喜後又化爲悲嘆,最後只盼這一頭白髮的俏公子趕緊離去,可不能被那位不知何時纔會出現的小娘子遇見纔好。
不然一旦被勾走了放芳心,那自己等人也就只能幹看着了。
沒有在意衆人異樣的目光,蕭玉仙當先而行,二人在一衆注視的目光中上了二樓,而後一路繞過迴廊進了一間寫着‘聆風觀月’牌子的雅間。
雅間中青紗幔帳,縷縷香菸環繞,顯得頗爲廣闊。
帳中尤有三兩優美身姿隨着絲竹之音翩翩起舞,羅帶回旋揚動一汪秋水,腰肢嫋娜拂動四面清風,兩袖柔荑弄清影,直叫人覺得不似在人間。
幔帳之後,有一漢席桌案,其上林林總總擺着不下十數道菜,一側都是大魚大肉的葷菜,另一側則全是各類的青菜素食,分門別類,琳琅滿目。
兩種菜涇渭分明劃南北,雲玄蕭玉仙二人各自入席分東西,窗外依稀可見碧波濤濤的江水,以及對岸紅牆綠瓦雕樑畫棟的煙雨樓。
“公子請坐。”
蕭玉仙做了個請的手勢,順手從一側取了壇酒,而後給二人各自倒了一碗。
酒水晶瑩,入碗清冽,隨着佳人玉手傾倒,嘩啦啦的聲音漫灑而出,流露出陣陣撲鼻酒香。
沁人肺腑。
蕭玉仙滿酒完後徑自入座,之後卻再無言語,只是自顧自的連連喝酒,喝完了就出神的看着幔中舞女,似是在認真的聽着這裏的一絲一竹。
至於道歉或是感謝的話,卻是一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