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褚嘯的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鬱暖整個人都有些失神，準確來說，自從那天在那個冰冷森嚴的地方，鬱瑤神情平靜擔下了一切，鬱暖就一直心神不寧。
她不願意卻不得不承認，鬱瑤保護了她。
鬱瑤完全可以反駁，可以說那天不是她……真的要調查起來結果還尤未可知，可是，她什麼都沒說，就那麼認了。
鬱暖喃喃自語：“她是在保護我嗎？”
褚嘯驀然擡頭，神情有些難以置信：“直到現在，你還在懷疑什麼……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一直以來你都要覺得是她欠你的？”
無論是家庭經歷變故還是到這次的事情，都是鬱瑤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鬱暖是把自己保護的很好，照顧的很好，可是，在付出的那個，一直都是鬱瑤。
“她承擔了一切，讓你無憂無慮，你爲什麼覺得是她欠你？”
褚嘯深吸了口氣，語調冰沉：“她是你姐姐，你卻一直敵視她……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鬱暖差點跳起來了：“我沒有，你不要胡說，我什麼時候恨不得她去死了。”
褚嘯靜靜看着她：“上次在F國，我其實本來是先去救她的……”
不理會鬱暖神情驟變，褚嘯繼續說：“可她叫我不用管她，讓我去救你……”
鬱暖頓時愣住：“我、我不知道，你當時也沒說，我……”
褚嘯自嘲：“是啊，你不知道，你只顧着自己的安危，在我帶你離開酒店的時候，你甚至問都沒有問她一句。”
鬱暖驀然僵在那裏。
她當時的確只想着自己脫險，因爲她太害怕了……除了害怕還有氣憤，氣憤自己被鬱瑤牽連。
褚嘯看着她再度開口：“還有這次，如果不是你任性妄爲，那天，她根本沒有去實驗室……那些事情根本沾不上她半點，你憑什麼覺得這次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鬱暖喃喃自語，不斷搖頭：“不是的，幕後黑手是有心的，本來就是衝着她，是我自己倒黴撞上去的……”
褚嘯神情嘲諷：“看到了嗎，自始至終你想的都是要如何摘清你自己，絲毫沒有想過要不要幫她，她是你親姐姐，在這種時候，你選擇摘清自己，她卻什麼都沒說，替你擔下了一切，鬱暖，你……憑什麼？”
鬱暖驀然僵住，下一瞬，一把抱住頭哭叫起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會議室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半晌，褚嘯的聲音低低響起：“這次，我也是你的幫兇。”
他閉眼輕吸了口氣：“鬱暖，以後，我不欠你了。”
鬱暖頓時愣住，她怔怔看着褚嘯：“你在說什麼，什麼意思，什麼欠我？”
褚嘯看着她，然後，告訴了她七年前的事情。
“是你無意間救了我一命……”
鬱暖卻瞬間僵在那裏。
半晌，她看着褚嘯，嘴脣動了動，聲音輕飄飄的虛浮：“所以說，這些年來，你對我的好、對我的一再忍讓縱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這個？”
褚嘯沉默不語，於是鬱暖就知道了答案。
她忽然笑起來，低頭笑得脊背抖動，聲嘶力竭……褚嘯眉頭微蹙。
半晌，鬱暖才止住笑，擡起頭來，眼圈一片赤紅。
她深吸了口氣，站起來看着褚嘯：“你父親的忌日是哪天，我知道……七年前的那天，我沒有去過墓園。”
褚嘯頓時一愣，滿眼錯愕。
鬱暖勾了勾脣角，這一刻，她居高臨下的模樣和鬱瑤極爲相似：“你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
褚嘯喉結動了動：“如果是因爲我剛剛說的話，你沒必要……”
他話沒說完就被鬱暖打斷：“我沒那麼無聊，我也不屑於靠虛假的東西維持的喜歡，哦對了，你已經不喜歡我了……你喜歡錯人了，抱歉。”
說完，鬱暖便是轉身朝外走去，可走到門口，彷彿想起什麼，她又忽然停下來回頭：“我說錯了，抱歉，你沒有喜歡錯……從頭到尾，你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
哪怕當初錯了，可如今已經回到正軌。
說完，鬱暖推門離開，頭也不回……
褚嘯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神情一片驚愕。
當初，他在墓地遇到那個少女的第二天，就在另一個生意場遇到了鬱瑤……她面容稚氣未脫，卻穿着老氣的職業套裝，妝容精緻卻也過於老氣。
她神情冷硬，拼盡全力想要融入周圍那些人當中，一顰一笑都帶着明顯的思量和算計……也不在意周圍人是在用什麼眼神看待她。
不知道的人絕對看不出她剛剛失去了一雙至親。
旁邊有人打趣嘲諷，說鬱家這個小姑娘是個狠人，父母去世，她一滴眼淚都沒掉扭頭就去公司奪權了……姐妹兩個人，一個哭的肝腸寸斷，一個完全無動於衷……
那時候，幾乎不用思考，褚嘯就將在墓地遇到的少女當成了鬱暖。
而後幾次遠遠見到鬱暖，也的確能看到她脆弱卻又陽光的模樣，和他在墓地見到的姑娘一模一樣。
可現在，鬱暖卻告訴他，她在那天沒有去過墓地。
褚嘯想告訴自己，她是故意的……她是因爲生氣所以故意這麼說，可這一刻，他卻清楚的知道並不是。
鬱暖說的是事實，她沒必要用這種事來騙他。
所以，他一直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是鬱瑤。
多年來，他一直竭盡所能想要去保護那個一邊掉眼淚一邊拼命擠出笑臉的姑娘，卻不知道她就在身邊，一日日艱難的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公司……甚至，爲了週轉資金，甘願到他身邊做鬱暖的替身，被所有人嘲笑奚落……
可她還是不計前嫌救了他命。
而他呢……他做了什麼？
褚嘯眼底泛紅，刷的站起來就要朝外走去，可剛走出幾步，猛地想到剛剛楊金雲的話，他又頓時僵站在那裏。
如果他現在再做什麼多餘的事情，只會讓鬱瑤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而她被二十四小時監控，通訊都被監控着，他甚至不能聯繫她，連對不起都不能說。
褚嘯有些脫力的坐回沙發上，低頭兩手捂住臉，半晌都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