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倉令丞雖是大司農的屬吏,但畢竟只是個小官,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張讓哪止官大一級?不說他的權勢,單他中常侍的品秩就是兩千石,僅僅只在三公九卿之下而已。
所以當陳暮拿着張讓的腰牌,找到這個管理粟市倉庫的小吏時,在他的帶領下,很輕易地來到了貨棧丁十二倉對面的糧倉的樓上,通過方形小孔觀察。
丁十二貨棧是一所壓檐木製建築,長五十步,寬四十五步,近乎方形,只有一個入口,四面有通風窗,但特別小,不容成人通行。
“這個貨棧是何人何時租借?”
陳暮問太倉令。
太倉令快速翻閱了賬本,片刻後迴應道:“是今年年初一位冀州商人租借,說是用來儲備陳糧,租了整整一年。”
那行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是太平道租的。
太平道在全國八州同時起義,唯有司隸黃巾因爲唐周的背叛而被一網打盡。看來他們前期做了大量準備工作,包括糧草武器馬匹,可惜沒有來得及用上,只能說時也命也。
不過司隸黃巾還是給侯栩留下了一些遺產,比如馬匹訂單,比如貨棧倉庫。這些東西的租借手續肯定是匿名的,沒有被查出來,侯栩正好可以拿來用。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陳暮會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查到這裏,這得益於穿越之前因爲興趣愛好而研究的推理刑偵技術,而且五百匹戰馬,就算是平時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喫下,豪強地主再有錢,也不會特意花費這麼多,除了用來造反,想不出其它用途。
“人是何時進去的?”
陳暮又問。
一旁的彭岑回答道:“隅中二刻左右進去,現在接近隅中四刻。”
漢朝一刻差不多14分鐘,隅中二刻就是上午9點半,現在應該是10點左右,這意味着馬汾和那幾個牽馬的人已經進去了半個小時。
“這裏面還有其它通道嗎?”
“絕無。”
彭岑答道:“每一個貨倉都有柵欄圍住,人可以翻越過去,馬怎麼可能越過柵欄。”
“嗯。”
陳暮點點頭:“可有他人進出?”
“並無。”
彭岑搖搖頭。
貨倉人流量不大,除了租借各倉庫的老闆在拿貨的時候,就只剩下每個貨倉的看守人員。
彭岑是地頭蛇,像這樣的倉庫看守工作,他的手下也會接,畢竟倉庫無人看守,會有偷盜的事情發生。
而且如果不僱傭地頭蛇幫忙照應,那麼偷盜的人,就可能不是小偷了,自古以來遊俠兒們的生存方式,向來都是如此。
聽到從張河那裏發來的詳細指令後,就找了一位相熟的糧商,借用了他的貨倉。
一般的貨倉分上下兩層,這樣更容易堆積貨物。二樓都會有通風口,所以只需要在二樓通風口向外面觀察,就可以將附近所有通道監控。
丁十二倉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倒是不少,畢竟現在處於饑荒時期,糧食運量大,因此每天都會有大批糧食運進來或者運出去。
但彭岑的人可以確定,除了之前牽馬的人以外,就沒有其他任何人進出過,已經有兩刻鐘不見動靜。
一旁的胡平低聲道:“司馬,動手吧,正好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不急,再等等。”
陳暮搖搖頭,侯栩既然能被派來做內應,就肯定是個經驗豐富的人,做事不可能沒有任何防備。
如果是陳暮來做,肯定會做障眼法。比如分數批人取馬,各取一匹分散離開。或者頭天馬汾去,第二天換人。如此魚目混珠,很大概率能輕易騙過追蹤的人。
不過這麼玩也太高級了一點,也就無間道才那麼誇張。現實生活中稍微有點反偵查意識就算了不得,一個漢朝人有這智商,陳暮甘拜下風。
貨棧附近拴着許多牲口,馬嘶騾鳴,搬運貨物的苦力來往,好不熱鬧。
又等了約一刻鐘,丁十二倉貨棧門口忽然來了十多個人,警惕地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在注意這邊之後,這纔開門進去。
“黃巾的人?”
王鈞隱隱看到他們人人都佩戴了刀劍,漢朝百姓是允許佩刀劍的,但沒人會在城市中帶着刀劍四處亂逛。
胡平說道:“司馬,現在可以動手了嗎?”
陳暮想了想,道:“繼續等。”
過了片刻,五人騎馬出了貨棧,往別的地方奔馳而去。
其餘十多人牽着另外五匹馬走了出來。
“兩路人馬?追哪一路?”
胡平皺起眉頭,貨倉的馬路非常寬敞,因爲需要給運送貨物的馬車提供通道,人家縱馬而去,不好追呀。
“那一路不用管,跟着這一路就行。”
陳暮思索道:“前面五匹是戰馬,耐力不佳,不可能被選爲逃跑來用。”
他雖然是冀州人,但蒲陰位於中山國的幽冀邊境,與雁門郡接壤,北面就是鮮卑人,因此這一帶的人與幽州人一樣,都擅長馬術。
陳暮會騎馬,而且馬術不錯,自然也能看出戰馬和駑馬的區別。
戰馬體型較大,肌肉曲線流暢。駑馬體型較小,馬腿比戰馬纖細許多,而背部則會寬大一些。這樣的體型不善奔跑,但耐力極佳,可以連續走很久。
“好。”
胡平帶着人下了樓,原本他們屬於正規軍,清一色應該是小札甲配環首刀。
不過爲了方便行動,全都換上粗布麻衣,扮成普通平民。
一行十餘人,悄悄地跟上了後面那批人馬。
......
......
當陳暮這邊追蹤侯栩逃跑用的交通工具時,那邊張河與張奉卻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張河看着和安里門口掛着的木製牌坊,不由皺起眉頭。
和安裏是西城最南的區域,已經接近谷水,按照後世的話來講就屬於郊區中的郊區,附近草木旺盛,人煙不多,雖然洛陽人滿爲患,但這裏畢竟是外城範疇,難民不允許入內。
他們之所以能追到這裏,是發動了全城的力量。張讓趙忠在洛陽可以算是隻手遮天,想找一個人,並不困難。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從捉住的士人那裏問清楚他們提供的錢幣去向,300萬錢不是一個小數目,士人們沒那麼財大氣粗全都是金銀,一半以上都是五銖錢,需要用馬車來運,這對於追蹤來說太方便了。
除此之外還通過北部尉就行,趙恭雖然是北部尉的首領,可上司的頂頭上司下令,底下的公牙自然沒法違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