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的一番話,讓呂布撥雲見日,茅塞頓開,欣然答應了陳暮讓他攻打兗州的要求。
這其實也是衛覬準確的抓住了呂布的心理,讓他逐漸信服。
如果衛覬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陳述利弊,以呂布自覺舉世皆敵,十分小心謹慎的心態,必然不會輕易相信。
因此合適的做法,就是採取心理攻勢,先激怒呂布,讓他失去理智,放棄思考。
等到呂布暴怒之後,再大笑三聲,吸引張楊與呂布二人的注意力,然後一番慷慨說詞,以呂布的性命做要挾,讓他慌了神。
這個時候呂布必然會處於又驚又怒又惶恐不安的情緒,因爲他被衛覬點破了尷尬的處境,有些惱羞成怒,又渴望衛覬能夠在羣狼環伺中指點出一條生路出來。
此時衛覬再掏出呂布好友士孫瑞的一封信,繼續增加信任度,接着再陳述利弊,告訴呂布爲什麼朝廷要赦免他,爲什麼朝廷希望他攻打兗州,爲什麼劉備會放下他們之間的仇怨等等。
到了這一步,呂布最開始的心理防備,也會慢慢放下來。隨着衛覬的一系列舉動,信任度也會變得越來越高,最後達到完全信服,叩拜洛陽,願意歸順的地步。
可以說,呂布從剛見時的警惕,再到懷疑、相信,最後真心實意地歸順,衛覬都在一步步瓦解呂布的戒備,從內到外,將呂布成功說服。
如果陳暮知道這一切的話,恐怕也會由衷地佩服鍾繇和衛覬。佩服鍾繇是佩服他看人的眼光,能夠準確地找到這樣一個人。佩服衛覬,自然是佩服他環環相扣的心理戰術以及從容不迫的姿態。
因爲即便是陳暮親自過來,大概也就是這樣,不會做得比衛覬更好。甚至很有可能因當初曾經嘲諷過呂布的原因,呂布乾脆都不想聽他的話,直接將他煮殺。
那時就很尷尬。
所以衛覬可以說做到了一名優秀說客所能夠做到的極致,鍾繇也做到了知人善用,人盡其才,兩人都成功地完成了陳暮交代的戰略任務。
不然的話,要是鍾繇把蔣幹派過去,算盡蒼生智絕天下的陳子歸估計得當場氣死。
十一下旬,簌簌的大雪依舊在落。
河內郡,蕩陰縣。
呂布以打獵爲名,帶着自己的兩千多幷州騎兵,悄然出了蕩陰城,鐵蹄一路南下,捲動着風霜,消失在了茫茫風雪裏。
與此同時,幷州上黨郡的張楊,率領自己本部大軍一萬人馬,自上黨東去,借道司隸的河內林慮縣,大搖大擺地從關羽駐守的朝歌縣經過。
張楊跟呂布爲刎頸之交,且呂布擊敗黑山軍,將他救出來,對他有救命之恩。又恰巧此時張楊的上黨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城池殘破,田地荒蕪,百姓寥寥無幾。
因此聽到衛覬的一番勸說之後,本來就十分講義氣的張楊便立即響應呂布的號召,同樣是棄暗投明,奉洛陽爲主,兩人一起浩浩蕩蕩南下,殺奔黎陽。
其實不管是蕩陰縣,還是林慮縣,這兩個地方都是河內郡的屬縣。按理來說,呂布根本不可能在這附近駐防,也不可能殺到這個地方來。
但天下大亂,原來的州郡縣界限劃分,早就模糊不清,各方勢力也早已經犬牙交錯,混沌不明。
更何況這世上只有因地利而堅守,哪有因地界劃分而堅守的道理?
所以關羽退守朝歌,就是利用沾水與淇水兩條河流佈防,並不是在邊界駐兵對峙。
而朝歌的位置處於河內郡的東北面,北北方淇水河對岸,約有河內郡五分之一的地方被呂布佔領。
因此張楊與呂布的軍隊,都是從淇水經過。
如此一來,他們的行動路線不可避免地被關羽的斥候發現。
當斥候向關羽稟報的時候,他只穿着寶藍色錦緞棉褲,赤着上身,冰天雪地裏於庭院中耍弄着石鎖,一身大汗淋漓。
今年已經十六歲的關平則在另外一旁耍着小青龍刀,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倒也有幾分父親的風采。
對於兒子的教育,關羽一直放在心上。這些年將關平放在泰山學宮讀書,平日裏教授武藝,也都是學宮的教習,文化雖然有些拉垮,但武藝還是日有長進。
等到關平十四歲的時候,在學宮打遍無敵手,關羽便將他帶來洛陽,讓他跟在身邊,時常領他與冀州兵或者黑山軍廝殺,在戰場歷練。
最近雪也停了,練功卻不能停。父子倆就打掃了庭院,將積雪以及被積雪掩埋的枯葉掃入了塵埃裏,整日打熬練功。
斥候疾步走到拱門外的廊下,兩側守衛沒有阻攔,暢通無阻地進去,見到關羽,有些猶豫,但軍情緊急,他還是快步過去,單膝下跪道:“將軍,緊急軍情。”
“哦?”
關羽喘着粗氣,放下石鎖,拍了拍手,問道:“何事?”
斥候道:“隅中時分,淇水以北有大量騎兵奔騰而過,約有兩三千人,一路往東去了,到晌午日昳時分又有大量兵馬,自林慮而來,人數暫時不知,但很快就要抵達黑山。”
黑山屬於太行山的支脈,位於後世的安陽市、湯陰縣、鶴壁市一帶,有大量的山谷和莽莽羣山。
這裏也是張燕等黑山軍的發源地。
後來隨着洛陽與冀州的戰爭升級,黑山軍處於中間地帶,因而選擇北上進入了太行山深處發展,現在黑山一帶,基本是洛陽斥候與冀州斥候的交戰場所,兩方斥候時常出沒。
斥候之所以知道人數,是根據馬蹄印和馬糞數量推斷,這是經驗豐富的老斥候必會技能。而張楊是步兵,他們不敢靠近,所以人數沒法得知。
聽到斥候的話,關羽一邊拿着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一邊若有所思地回道:“哦,知道了。”
“將軍,要再探嗎?”
斥候問。
關羽搖搖頭:“不去管他,你先退下吧。”
“唯!”
斥候便退了出去。
一旁的關平忍不住好奇道:“父親,爲什麼這些兵馬我們不去管他?這蕩陰之地,似乎也只有呂布有騎兵吧。”
關羽將毛巾往旁邊架子上一扔,笑了笑:“嗯,是呂布的騎兵。”
“啊?”
關平一愣,立即緊張起來,握緊了青龍刀氣勢洶洶道:“父親,我現在就去找管亥叔叔和武安叔叔,讓他們召集兵馬。”
“回來。”
見到關平這愣頭青就要往外跑,關羽馬上厲聲喝止:“無需動用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