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可以要銀子，不可以剝皮
“犯人？”顧斕汐冷笑幾聲，“你以爲大家保護的是你？”
“不是保護我，難道是保護你？”葉琉璃問。
“是在保護你手裏的銀子，”顧斕汐白了一眼，“你信不信，只要這裏的重兵撤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立刻就有最少兩夥人來搶劫？”
“真的？”葉琉璃大喫一驚。
“董家行事如何，你從玉蘭口中應知曉吧，董傳良因爲一名女子不惜害得玉蘭家破人亡，你認爲董昌胥損失了六千萬兩銀子，會善罷甘休？”顧斕汐涼涼道。
葉琉璃沉默了。
是啊，她之前確實疏忽了，並非傻甜白到不知人間險惡，而是還沒從現代法治社會的思維中逆轉過來。
這裏再也不是文明社會，這裏是個弱肉強食甚至膽大包天的封建集權制社會。
“是……王爺讓你們來保護我的？”葉琉璃問道。
顧斕汐冷哼，“你說呢？”
雖然賢王要剝她皮，還給她一掌，然而葉琉璃知曉賢王只是威懾她，並非真的惡意。如果賢王真狠狠打她一掌，這小命怕也就沒了。
幽幽嘆了口氣，“顧斕汐，你是不是覺得我不信任王爺，太過分了？”
顧斕汐沒想到葉琉璃換了一種口吻，眼神中多了警惕，卻沒說話。
葉琉璃努力裝出一副被逼無奈的矛盾表情，語重心長道，“王爺的庫房固若金湯更有重兵守衛，自是無比安全，這銀子若王爺想用也大可拿去，但我真怕王爺再次拿去賑災，自己喫不上飯。”
顧斕汐冷笑，“如此說來，你認爲王爺用銀子救濟災民是錯的了？在你眼中，封地王爺代表了什麼，代表了作威作福、代表了魚肉百姓、代表了自己享受榮華富貴卻無視百姓的死活？也許，有些王爺真就如此，但我們賢王不是。正因賢王之賢，所以才受百姓愛戴、天下褒揚，所以才刺了某些人的眼，最終被迫害。呵呵，這些道理，你們葉家人是不懂的。”
若不提“葉家人”，葉琉璃還能陪顧斕汐演演戲，撒一些心靈雞湯和狗血，但屢次將葉家人的髒帽子扣在她的腦袋上，她便真火了。
“呵呵，是啊，你們賢王好、你們賢王無私，你們賢王有銀子就救濟災民，然而呢？當你們賢王人不人鬼不鬼變成殘疾，那些被救濟的災民在哪？人之初性本惡，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顧斕汐冷笑，“看似愛憎分明、實際薄情寡義；看似爽快風趣，實際自私自利，這就是你。”
葉琉璃一愣，指着自己鼻子，“靠！你說本王妃自私自利？我告訴你，本王妃三天三夜喫住拉撒在急救室救人，連續十五個小時站在手術檯前做手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竟說本王妃自私？我明着告訴你，葉家人是葉家人，我葉琉璃是葉琉璃，從此再無關係！如果我自私，我能毅然決然掏出嫁妝給你們發薪水？別和我說掌權不掌權，就算是拖欠了薪水，本王妃就在房間裏你們還能拿我怎樣？我爲什麼用嫁妝發薪水，用嫁妝幫王府還錢，還不是因爲不想大家餓肚子？”
一番話，竟說得顧斕汐啞口無言。
也因爲葉琉璃的話，守衛在嵐芳園的所有侍衛對其肅然起敬。
王府一直不富裕，但他們卻怎麼也沒想到，手中拿來養活一家老小的薪水竟是王妃娘娘的嫁妝，頓時無比心酸。
邵侍衛驚訝地看向賢王妃的方向，想到在不景氣的當前，全家老小能喫飽穿暖，更對王妃無比感激。
顧斕汐眼神閃了一閃，一堆諷刺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琉璃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尷尬的氣氛越發濃厚。
好半晌，顧斕汐才嘆了口氣，聲音也柔了下來，“你有所不知，人之初並非性本惡，王爺剛剛受傷時，前來慰問的百姓數不清，有錢財的貢獻錢財，沒錢財的便拿米糧，當時王府後門日日都排滿了送東西的百姓。”
葉琉璃一愣。
“王爺屢次發話出來，不讓他們送東西，但他們卻依舊日日來送，”說着，顧斕汐笑了下，扭頭看向一旁的邵侍衛，“邵侍衛是否還記得有一名大娘在兩年前受了王爺幫助，自王爺受傷後便日日來送雞蛋？大娘家中貧窮，雞蛋是給孫兒補身子的，但大娘卻偏要將剛下來的熱乎乎的雞蛋送來給王爺喫。起初是大娘親自來送，後來變成了她的兒子。”
“……”葉琉璃。
“有一日，大娘被其兒子用板車推來王府大門，只想遠遠看王爺一眼，養傷的王爺得知此事便命人將大娘擡進來，但當下人出去的時候，板車上的大娘卻已經過世了。”
顧斕汐平靜，聲音輕柔，但聽在人心中卻是沉甸甸的。
邵侍衛的聲音也是無比沉重，“顧大人，那位大娘……屬下還記得。”
顧斕汐點了點頭，“後來隨着王爺不理政務，送東西的百姓越來越少，並非因爲百姓們對王爺失望，而是因爲沒有王爺處心積慮的經營，百姓們的生活越來越苦，苦到再也拿不出東西了。”
這個時候，玉蘭卻忍不住了，小聲道，“娘娘，顧大人說的是真的，奴婢可以做主。”
葉琉璃瞬間轉過身，驚訝地盯着玉蘭。
顧斕汐繼續道，“若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句話卻是真的。無條件的行善是愚蠢，而王爺行善，一方面是其本善的性子、另一方面則是其揹負的使命，外人勸阻不得。”
在如此賢王面前，葉琉璃只覺得自己越發卑微，並非身份的卑微，而是人格。
好半晌，葉琉璃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明日再給賢王送一些銀子，左右這麼多銀子我也花不完。”
顧斕汐卻沒想到葉琉璃會主動送銀子，笑着點了點頭，“我代王爺感謝你。”
葉琉璃聳了聳肩，“錢財乃身外之物，給他就是，但咱們可說好，不能有事沒事的剝我皮，畢竟銀子沒了可以再坑，皮沒了可就不能再長。”
顧斕汐忍不住輕笑出聲，“好，下官一定轉告王爺，可以要銀子，不可以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