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鎖扭動的聲音響起，林美娥條件反射的起身。
女兒瘦了，這個認知讓林美娥眼眶子瞬間發紅：“麗麗，我的寶貝女兒，你受苦了。”說話間，已經迎向鍾麗，伸手將對方擁在懷裏。
微一遲疑，鍾麗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媽，我們坐下說話。”
以女兒的性格，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見到她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抱頭痛哭，怎麼可能這麼平靜？林美娥的身子就僵住，所以，女兒這是生她的氣了？
她很想質問丈夫是不是對女兒說了什麼，但她清楚，這個時候，她不能這樣做，否則，後果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飯我已經做好了，你們洗手，咱們邊喫邊聊。”逼着自己把委屈的眼淚嚥下去，林美娥迅速去了廚房。
四菜一湯，都是父女倆喜歡喫的。
這樣的場景，在鍾麗的印象中，似乎是頭一次——她媽媽是感覺到了她爸爸的打算了吧？隱晦的瞄一眼林美娥，鍾麗默默的拿起了筷子。
一塊燒的軟爛的紅燒肉夾到了鍾麗的碗裏，又一塊燒的賣相極佳的雞塊夾到了鍾輝的碗裏，林美娥的聲音是賢妻良母範的溫柔：“嚐嚐怎麼樣。”
“林美娥。”鍾輝並不爲所動，他神色淡淡的看着坐在對面的女人，“我們離婚吧。”
正要去夾菜的筷子就頓住，轉而，從手裏掉落，林美娥淚眼濛濛的看向鍾輝：“阿輝，你不可以這樣嚇唬我，我真的會害怕的。”
鍾輝就笑了，多少年了，他沒有看到林美娥以這樣的姿態和他說話了？
戀愛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並且什麼都順着他，又總能恰到好處的開解他，讓他以爲她就是他幸運遇到的解語花。
小產後，她突然變了個人，解語花變成了刺蒼耳，扎的他生疼生疼的。
“林美娥，面具用一次就夠了，再用，就不管用了。”鍾輝嘆口氣，“我爸媽答應救出麗麗的條件，就是我們必須離婚。”
“那不救了，讓麗麗先進去，我來想辦法！”
鍾麗擡頭，一臉愕然的看着林美娥，哪怕，她已經做了選擇，哪怕，她知道她在她媽心裏，並不像她想像的那麼重要，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不重要.....
感覺到女兒的視線，林美娥心裏一悸，哭唧唧的去拉對方的手，對方卻是在將要觸碰到的時候，迅速把手挪了位置。
“麗麗.......”林美娥就真慌了，“媽媽不是不愛你，媽媽是不能讓咱們這個家散了，那樣，你就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那是媽媽絕對不允許的！”
“我會和爸爸一起生活。”鍾麗直接起身往自己房間走去，“不要來煩我，我不想看到你。”
一直遊走在崩潰邊緣的林美娥立馬控制不住了：“鍾麗，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出事後，是誰第一個想盡各種辦法救你的？爲了救你，你舅舅損失了多少你知道嗎？
要不是我實在沒辦法了去救你爸，你以爲他會救你？你長這麼大，你爸管過你幾次，你心裏沒數兒？我不想離婚，是不希望你的婚事受到影響！你媽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可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已經到了門口的鐘麗就停住腳步，回過頭，嗤笑的看着林美娥：“媽，你是什麼性格，我太清楚了，你對我好，是因爲你知道自己不能再生養，老了，只能依靠我，而不是因爲你真的愛我。
久久的盯視着女兒，林美娥頹然的跌坐回去，如同女兒瞭解她，她對女兒，又何嘗不瞭解？骨子裏，她們是一樣自私的人。
顯然，女兒已經做出了在她看來最有利的選擇。
驀的，林美娥就笑了：“從你生下來，你爺爺奶奶就不願意多看你一眼，你以爲，現在他們就願意多看了？你以爲，你爸不會再娶？”
“爸已經答應我，帶我出去住，也答應我，我結婚前，他不會再娶。”鍾麗說着看向鍾輝，“爸，你不是說着騙我的，對吧？”
“當然。”鍾輝痛快的迴應。
“不娶，不代表不能找女朋友，不代表不能代回家，不代表不能同居吧？還有.......”
“夠了......”鍾麗打斷林美娥，“沒錯，我也希望你們能繼續在一起，最起碼，表面上我還有一個健全的家，但，你知道爺爺奶奶的性格，不可能的。
我知道，這次最先想辦法救我的是媽媽，可是，對媽媽來說，面子和虛榮心，絕對比我重要，要不然，媽媽爲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爸爸一起想辦法？
媽總說爸有小算盤，那麼，媽就沒有了嗎？有些事情我不說出來，是在給媽留面子，希望，媽不要逼我做出大家臉上都難看的事兒。”
一直到鍾麗跟着鍾輝出了門，林美娥都沒回過神來，她不明白，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
孃家沒了。
丈夫沒了。
女兒也沒了。
她這些年都沒上班，打牌逛街的錢都是從哥哥那裏得來的，丈夫雖然和她越來越疏遠，每個月的工資也是會分一半給她。
翻了臉，離了婚，誰還會給她錢花？
她這個年紀了，還能幹什麼？
保潔嗎？
那她乾脆一頭撞死得了！
死......
這個字，久久的盤恆在林美娥腦海，她哆嗦着身子站起來，握了一把刀在手裏，卻沒有膽量劃破一點兒皮，取了一瓶藥在手裏，最終也沒敢送到嘴裏......
......
“爸......”進到一個老舊的套一居，鍾麗有些納悶的看向鍾輝，“爸平時不是回爺爺奶奶家住的嗎？”
“是。”鍾輝看向女兒，“這是爸給你預備的，你爺爺奶奶不喜歡你，你也是知道的，住過去，只會讓你難堪，所以，爸給你買了這套房子。”
鍾麗愣愣的看着對方：“什麼時候買的？”
“前天。”
“就爺爺奶奶提出讓爸和媽離婚以後買的？”
“對。”鍾輝點頭，“爸手裏的錢不多，只能買得起這樣的，依着你爺爺奶奶的意思，把你扔給你媽就行，但爸不捨得，就用所有的積蓄買了這套房子，房產證上是你的名字。”
“爸所謂的帶我走，就是這樣帶我走？”鍾麗就覺得腦子裏轟轟的，長這麼大，她什麼時候住過這種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