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小姐。”那管事的一進來就跪下,朝曲妙凌行了大禮。
曲妙凌看着底下的男子,身材瘦小,臉色黝黑,看着很精明,年紀約莫四十來歲。
看着倒是個妥帖人。
“你就是果園的管事”
“奴才劉剛,正是果園的管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簽訂的契書裏面,沒有需要我給你們補償的條款吧契書定下,那你們便自負盈虧,只需要給我們交租金就可。”
曲妙凌不是傻子,這些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若是這管事的只想讓她接濟,那她定不會同意的,這次雨水來勢洶洶,被淹了的果園院子定然不止這一處,她難道要每家都接濟嗎
那成什麼了
曲妙凌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小姐,你別這麼嚴肅嗎,聽他說完再說。”輕柔很能體諒劉剛,替他說話道。
曲妙凌看了輕柔一眼,到底是妥協了。
“你說吧,找我幹什麼”
“奴才別無他求,還請小姐可憐我們一家三口,將今年的稅金免除吧”
免除稅金
這怎麼可以。
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便會有不盡其數的人來求情告饒,難道她都要同意嗎
忽然,劉剛的妻子捅了捅兒子,他兒子嚎啕大哭,“小姐,求求您了,我們都喫不上飯了,求求您了”
那孩子年雖不大,身上溼透了,還發着抖,他身邊的孃親也是一樣的衣衫襤褸。
曲妙凌擇這才注意到劉剛身上穿的,是跟母子倆一樣的破爛。
曲妙凌皺眉,“劉管事,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果園每年的收入再低,也不至於讓你們一家三口連肚子都填不飽吧”
迎着曲妙凌懷疑的眼神兒,劉管事熱淚盈眶,“小姐,您有所不知,本來按我們果園的收成,喫飽穿暖是沒問題的,可是”
“你別說因爲這場大雨,果園裏的果子都沒收成了。”
“當然不是,小姐,奴才們的日子不好過,當初接管了這出果園,就是因爲它能賺錢,奴才帶着家人侍弄果樹,倒也安然,這是奴才的恩人慧靈郡主離世後,果園的租金一年比一年多,今年更是漲到了八十兩銀子,奴才實在是難以承受,纔來求小姐的”
“求小姐開恩”母子倆一同喊道。
“八十兩”輕柔大喊,她是侯府的一等丫鬟,一個月的月銀不過才三兩銀子。
曲妙凌的神情逐漸嚴肅,“八十兩輕柔,你把果園的賬本拿過來,我看看。”
輕柔將桌子右上角中間的那本拿出來,攤開放在曲妙凌眼前。
“劉管事,你剛纔說你們的租金是從慧靈郡主死後才長的”
“回小姐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十三年前,是一年二十兩,後來沒兩三年就漲三十兩,今年更是漲到八十兩,小姐,我們一年的總收入遇到好年頭,也不過五十兩啊”
劉剛都哭了出來。
他兒子更是泣不成聲。
“小姐,他們好可憐啊”輕柔被打動了,眼眶也跟着紅了。
曲妙凌一臉冷凝的看着賬本,上面明晃晃寫着的是租金三十兩,而收租金的那一項裏,也是明明白白的寫着三十兩。
“呵呵。”
這賬本果然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錯漏呢。
曲妙凌冷笑一聲吼,繼續問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多交的租金折算成年份,以後的租金,可以少交五年,如何”
劉管事大喜。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一家三口一起叩拜。
“劉管事,你跟我娘,認識嗎”
曲妙凌受了這一禮,又道。
“回小姐,奴才當初在慧靈郡主手底下做事,後來主子離世,奴才就來到果園當管事,每年給宅子裏上交租金。”
原來是這樣。
“你既然知道租金不合理,爲何不來府稟報”
“回小姐,奴才不僅來過,還來過好幾次,可根本沒人理會小人。”
“你就沒想過不租這園子了”
劉管事嘆氣,“奴才倒是想,可難啊”
“小姐,侯府跟下人籤的契書向來喜歡用死契,侯府不放人,奴才是根本沒辦法走的。”
曲妙凌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爲何來找我如今侯府的當家主母可是文氏”
“小姐,您是奴才舊主的女兒,奴才想着,慧靈郡主是個好主子,您定跟她一樣。”
劉剛說着,順嘴又拍了趟馬屁。
曲妙凌微笑,並沒有因爲劉剛的誇讚而感到喜悅,她繼續翻閱着跟果園有關的賬目。
因爲只是侯府的一個小產業,賬本的記錄不多,寥寥幾頁。
她越是翻看,眉頭皺得越緊。
“輕柔,你帶他們走吧”
輕柔應下,便矮身扶起劉剛的妻子跟兒子,“劉管事,我送你們出府。”
劉管事卻是推開輕柔,重新給曲妙凌叩頭道,“小姐,奴才還有一件事,請小姐做主”
這一次,劉剛的聲音比剛纔還要悲愴。
像是泣着血。
“劉管事,你有什麼冤屈,一併說來。”輕柔見那小孩子跟劉陳氏不願意起來,着急道。
“但是你先起來,地上涼,別讓孩子病了。”
劉管事想了想,到底是站起來。
“劉管事,說吧”曲妙凌也道。
“回小姐,原本奴才沒想拿這件事煩擾您,但是”
“長話短說。”
劉管事嘆氣道“小姐,奴才家中有一幼妹,年方雙十,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本來,她都跟個秀才說好了親事,二人兩情相悅,正在準備籌辦婚禮的時候,侯府的管家劉普便替侄子強娶了我妹妹,硬把她擄回家,我跟他理論,卻被他手下的家丁打傷,整整臥牀半年纔起來。”
劉管事頓了頓,伸手抹了把被淚水浸溼的眼眶,繼續道“就在今年,我帶着妻子兒子去劉普家裏探親,他們卻攔住我們,根本不讓進,我們託了府內相熟的人才打探到,我妹妹已經被折磨的沒了人形,我偷偷跟過去看了一眼,我妹妹她渾身都是傷,那個劉普,簡直簡直不是人”
劉管事涕泗橫流。
小男孩兒也哭了起來,“她們打姑姑,姑姑痛痛”
孩子娘趕緊把兒子抱在懷裏安慰。
輕柔聽了怒極,忍不住道“小姐,那劉普在府裏爲非作歹好多年了,府內的丫鬟僕從就沒有不恨他的。”
曲妙凌點頭,這個劉管事她倒是跟他打過幾回照面。
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劉普的侄子也不是個好東西
之前他還當過文氏的狗腿子爲難她,這些她都給他記着賬呢。
“可是小姐,聽說劉普是文氏的人,還是左膀右臂,我們動了他,會不會跟夫人起衝突”
輕柔想了想道。
“夫人的人”劉管事一聽,當即一驚。
他慌忙又跪下,連帶着妻兒也不敢站着,見三人齊齊跪下,曲妙凌趕緊叫起。
“小姐,劉普他根本就不是人,若是繼續放任劉普橫行,怕是侯府的百年名聲都要埋沒在他身上了”
劉管事說着,重重的扣頭。
“什麼夫人的人,這府裏的所有下人,都是曲家的人”曲妙凌忽然站起來,冷冽道。
“輕柔,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
輕柔趕緊去了。
沿着侯府打聽,一個小丫頭怯生生的往一處地方指了指,然後便匆忙離開了。
輕柔撇了撇嘴,這個劉普,架子還挺大,整得自己像侯府的主人似的。
劉管家正坐在賬房,他身邊是唯唯諾諾的賬房先生,劉普一頁頁翻看着手中的賬本,不時的還點評賬房先生記賬的方式。
“老張啊,你這賬記得不行,我上回不是交代了,你怎麼不按照我說的記”
劉普一番指手畫腳,那賬房聽了額頭冷汗直冒,尤其是當劉普“啪”的闔上賬本,眼露兇意的時候,“啪嗒”,冷汗砸到地上。
崩裂出水花。
“你誰啊”就在賬房先生誠惶誠恐的時候,劉普忽然瞧着外面道。
“我是婉珍院的一等丫頭輕柔,小姐喊你,趕緊的。”
輕柔說着轉身。
卻聽見身後的劉普不屑的哼了一聲,“什麼婉珍院都沒聽說過,是哪個侍妾通房的院子嗎”
劉普說着還摳摳鼻孔,一臉的不在乎。
“這位,什麼輕柔的,你告訴你家小姐還是夫人的,在這府裏,還沒人敢對我劉普這麼說話,想找我,你讓她親自來”
劉普說着就衝賬房喊了一聲,“老張,送客”
那賬房先生顯然認識輕柔,他苦着臉對輕柔道“輕柔姑娘,真是對不住,您看,您是不是待會兒再來劉管家今兒個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
“輕柔姑娘,您還是別爲難小人了,我還得在劉管家手底下討飯喫,您就出去吧。”
“不行,小姐說了讓我把劉管家帶過去,老張,你是想跟小姐作對”
老張臉上的苦笑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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