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的瞪着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懂了陸修瑾,我把欠你的,通通都還給你”
脣畔染出一抹悽楚的弧度,她突然轉身,從欄杆處縱身跳了下去。
“宋顏”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夾雜着急切的一聲咆哮鑽入耳膜。
宋顏笑了,陸修瑾,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愛着你的這些年,幾千個日日夜夜,我的心一直都在滴血。
太痛了,太痛苦了,痛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宋顏醒來的時候,整個呼吸系統都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這種味道她太熟悉了,從寧笙檢查出白血病開始到現在,她已經聞了整整三年,她幾乎不用往周圍看,就知道自己身在哪裏。
“醒了”
清冷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宋顏全身震了一下,側過臉擡眸看去。
男人穿着白襯衣坐在椅子上,修長的兩條腿,西褲熨得筆直,不帶一點褶皺,他眉眼低垂,並未瞧她一眼,只是拿着水果刀,在給一個蘋果削皮。
太陽的光線從撐開的窗戶落了進來,讓他看上去彷彿浴在陽光裏,整個人有層淡淡淺金色的絨邊,俊美細緻,驚若天人。
見到了這樣賞心悅目的畫面,宋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特別可惜。
她本來就想賭一回,賭自己死了,陸修瑾心裏的恨意也會隨之消失,看在當年的情分上,他或許會大發慈悲的救阿笙一命。
反正如果他不肯捐骨髓給阿笙,阿笙也活不長,要她眼睜睜的看着阿笙死,她還不如死在他的前頭,所以她放手賭了一次。
可惜她賭輸了。
她沒有死成,今後的日子就該是生不如死了。
男人頗有耐心的把蘋果切塊,她的視線就跟隨着他白皙修長,宛如藝術品般的手指微微移動。
陸修瑾有強迫症,就算是切一盤水果,都必須要每塊幾乎切成一樣,那些邊角弧形狀的,他一如既往的丟進了垃圾桶。
真是浪費。
宋顏在心裏吐槽。
“醫院裏沒有叉子,用牙籤將就一下。”
男人放下水果刀,把果盤端給了她,眸光冷冷的落在她身上,諷刺道,“下次想死,記得爬高點再跳。”
宋顏沒有伸手去接果盤,只是直直的瞧着他的眼。
他有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眼尾微揚,是男人間少有的漂亮的眼睛,微微笑起來的時候,不知驚豔了多少人的年少時光。
只是絕大多數的時間,那雙眼睛都是冷冽陰森的,透着森森的寒氣,一如現在,他說的每個字,都彷彿在她的心口插刀子。
“你覺得,我是在你面前玩苦肉計”
陸修瑾眯了眯眼,淡淡陳述,“三樓,摔不死人的。”
宋顏眼神悲涼,“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讓陸先生失望了,不過,不用爬高一點了”
“這回我一定會讓陸先生滿意的。”
在陸修瑾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她一把抓起了牀頭櫃上的水果刀。
手起,刀落。
鋒利的刀尖往心臟的位置狠狠紮下。
尖銳的刺痛瞬間從傷口處涌上來。
視線裏,陸修瑾的眼眸近在咫尺,血色瀰漫。
他的面目猙獰得可怕,像是恨不得將她剁成肉泥丟去喂狗,“宋顏,你就是個瘋子”
對啊,她就是個瘋子,她被生活給逼瘋了。
她也不想這樣做,她也不想死,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不想好好活着
可是,沒有人給她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她明明已經那麼努力,那麼努力了,可他還是不肯給她機會。
目光機械的往下,鮮血不斷的從她的胸口涌出,從陸修瑾握住她刀子被劃傷的手心涌出。
衣服被血浸溼,滴滴答答的墜落在地,口腔一片腥鹹。
宋顏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視線越來越模糊,陸修瑾的人影開始晃動,她拼了命的保持清醒,艱難的蠕動着脣瓣,“救救我弟弟”
“宋顏,給你我聽着,如果你死了,我就馬上停止寧笙的一切治療,把他從醫院裏丟出去”
“你們姐弟倆,就一起下地獄吧”
陸修瑾的聲音裏,極力的壓制着痛恨。
終於在她全身無力倒下的時候,徹底爆發,“醫生,醫生”
宋顏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少年騎着單車載着她滿世界的跑,韓亦辰就在後面追趕着他們,不停的嚷嚷,“老陸,你等等我啊。”
沈墨離的後座上,徐綰綰站着指揮,“哥,衝啊,追上他們”
她回過頭,衝他們扮鬼臉,“哈哈,你們追不上的”
夢裏,期末考試出了成績單,她拿着卷子,看着上面一個個紅叉叉,哭喪的臉去找陸修瑾,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怎麼辦,怎麼辦”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考不上南大的”
他嗤笑,“就你全班倒數第三的水準能考個普高就該燒香拜佛了,還想考南大也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自信”
他通常都是冷着臉不說話,一開口卻總能毒死人,不過她早就習以爲常,非但一點不生氣,反而開始往他的身上打主意,
“陸修瑾,你不是在南大上學嗎聽綰綰說,你還是出了名的高材生耶,要不,你給我補補課,嗯嗯嗯”
他“啪”的合上手中的書,冷眼看向她,“想都別想。”
她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別這樣嘛,咱倆都這麼熟了,只是幫我補習一下,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就幫幫忙唄”
他不動聲色扯開她的手,“抱歉,咱倆不熟。”
兩人的身體剛一分開,她就像塊狗皮膏藥似的又黏了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死乞白賴的不肯撒手,“阿瑾,阿瑾求求你了嘛,幫幫我這回。”
“我是真的想上南大,再說了我是藝術生可以加分的,只要你肯幫我補習,我再多努力努力,我保證我一定能考上南大”
“阿瑾,阿瑾,我的好阿瑾,我最喜歡你了,我最最喜歡你了,我最最最”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