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宅院，改動並不大，原先學子們上課用的課堂被用木板隔成小間，兩個老人一間，大家住着倒是並不擁擠。
爲了老人的安全，林奕歡採用爐子取暖，所有爐子都是讓罐頭作坊那邊的打鐵師傅特意定製的，爐子大不說，鐵皮連接處密封性也好，如此大大降低，因爲燒爐子漏煙而造成的中毒。
林奕歡順着遊廊，進了顧嬤嬤所住的屋子，剛進門就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在門口的大爐子上熬藥。
林奕歡聳動了一下鼻翼，認出藥罐裏面熬的藥應該是治療跌打損傷的。
汪詩詩在前面帶着林奕歡往王老伯住的房間走，兩人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顧嬤嬤對王老伯說道，“王老哥你年紀大了，搬運黑石這些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吧，你如果有個閃失那可是會丟性命的。”
“無妨無妨。我就是沒注意腳下，踩空了才扭到腳，我的力氣可不比那些小夥子差。”說着房間裏傳來王老伯爽朗的笑聲。
他這笑聲沒有持續多久，突然又發出一聲殺豬般叫聲，“大妹子，你下手輕點我的腳脖子都要被你擰斷了。”
林奕歡感覺王老伯還挺逗忍不住笑道，“王老伯，聽說你腳扭傷了。”
“一點小傷而已沒什麼大礙，今天是除夕，秦夫人怎麼來孤兒院沒在家裏陪孩子。”王老伯隨口問道。
“我是來找顧嬤嬤的。”林奕歡找了一個凳子坐下說道。
顧嬤嬤一邊幫王老伯揉腳踝，一邊問道，“找我”
“正是，我聽小毛說顧嬤嬤懂醫術”林奕歡問道。
她話音剛落，顧嬤嬤臉色就有點不怎麼好看，她說道，“只會一些皮毛而已。”
林奕歡非常敏感的感覺到，顧嬤嬤好像不希望她提起關於她會醫術的事。
林奕歡不動聲色的看顧嬤嬤給王大伯揉腳踝，她的手法十分嫺熟，顧嬤嬤在給王大伯揉腳踝的時候，着重幫他按了幾個穴道，那幾個穴道除非是學醫的人，普通人一般是不會知道的。
就憑着這一點，林奕歡就確信顧嬤嬤應該是真的會醫術，只是顧嬤嬤的醫術有多厲害，林奕歡還有些拿不準。
她心裏琢磨着什麼也要試探一下顧嬤嬤，看看她醫術到底如何
“顧嬤嬤，剛纔在進門的時候，我看到有有人在熬藥，那藥應該是給王老伯喝的吧”林奕歡問道。
“是，王大哥年紀大了，骨頭老了，如果不喫點藥怕是會落下病根兒。”顧嬤嬤解釋道。
“我聞着那藥裏，有一股子接骨草的味道，王大伯傷着腳踝，也沒傷骨頭，爲什麼要用接骨草”林奕歡故意說道。
“接骨草沒有啊我裏面放的是小通草，味道多少跟接骨草有點像，但療效是完全不同的。”顧嬤嬤解釋道。
此話一出，顧嬤嬤就反應過來這怕是林奕歡在試探她會不會醫術。
顧
嬤嬤苦笑道“秦夫人有話就直說吧”
“那我就不跟顧嬤嬤繞圈子了。”
此刻林奕歡已經可以確認，顧嬤嬤醫術應該還不錯，小通草是極爲少見的一種藥，大多數人都以爲小通草不過是雜草而已，很少用在藥方裏。能知道小通草用法的大夫，雖比不上京城裏的，但也比登州城的坐診大夫要厲害一些。
林奕歡把她想弄製藥作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顧嬤嬤聽，顧嬤嬤聽後面色凝重，半天沒有說話。
“顧嬤嬤，製藥作坊是讓孤兒院能夠長久走下去的唯一出路，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製藥作坊在，孤兒院就不會關門，孤兒院裏的孩子就不會流離失所，再次走上街頭乞討。還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林奕歡說道
“這真真是爲難我了。”顧嬤嬤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看顧嬤嬤明明有很好的醫術，爲什麼不用如果你在醫館掛牌給人看人，肯定可以養活自己而不用出來乞討。”
“秦夫人有所不知，在我年輕的時候，家裏就是因爲會醫術而遭了災，所有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個老婆子苟活，我曾經發誓此生不會再以醫術謀生。”顧嬤嬤解釋道。
提起曾經的過往，那怕過了幾十年，顧嬤嬤心裏也猶如刀割，手上力道一個沒控制好，按的王老伯，又是一通嗷嗷叫。
顧嬤嬤心神不寧，索性收回手，她微微垂着頭，沉默得把早已經早就調製好的黑乎乎的藥膏，仔細塗抹在王老伯腳踝上，又用紗布仔細的纏好。
林奕歡沒想到顧嬤嬤身上還發生過如此不幸的事，她在心裏糾結了半天，一面是同情顧嬤嬤，一面又想着孤兒院的事情。
一時間，林奕歡和顧嬤嬤都沒有開口。
“顧嬤嬤能爲孤兒院破一次例嗎那怕是幫我先帶一段時間的孩子，讓我有時間去尋找其他管事過來。”林奕歡心裏的天平最終傾向了孤兒院。
如果此事不這麼着急，她也不會讓顧嬤嬤爲難，但她啓程回青山縣的日子已經定下來，如果她不看着第一批藥丸生產出來，她就算回青山縣，也回的不安心。
畢竟這是人喫的藥，不是肉罐頭。肉罐頭喫壞肚子，上吐下瀉不會要人命，但這些藥丸如果製作不好，是會要人命的。
顧嬤嬤擡頭看向林奕歡，她那滿是傷痕的臉，看着有些可怕，但一雙眼目裏卻全是慈愛。
“爲了孤兒院的這些孩子們，就算是五雷轟頂我也認了。”
顧嬤嬤在登州乞討了挺長時間，她有一次生病挺重，還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了，後來是小乞丐們輪流照顧顧嬤嬤，這才讓顧嬤嬤撿回一條命來，現在孤兒院的孩子們需要她，她又怎麼好推辭
“謝謝你顧嬤嬤。”林奕歡見顧嬤嬤答應下來，心裏有些喜悅，又有些難過，學醫的人才培養起來
實在是太難了，以後她還的想想辦法纔是。
顧嬤嬤答應林奕歡會幫她看着製藥的事，林奕歡不免多問一些關於顧嬤嬤的事。
畢竟製藥的事事不是兒戲，林奕歡必須打聽清楚顧嬤嬤的底細，而且她還會讓人去顧嬤嬤的老家仔細打聽清楚。
林奕歡做事向來周全，她不會隨便信任一個人，隨便把自己的命脈放在別人手裏。
“顧嬤嬤，你老家現在還有什麼人嗎”林奕歡問道。
顧嬤嬤倒是沒隱瞞林奕歡，把她家裏的說給林奕歡聽。
原來顧嬤嬤也出身大家，從小學習醫術，如果不是家裏遭了難，她現在或許已經成爲一名合格的醫女。
“當年顧成名爲了奪家業，一夜之間把家裏的所有人都毒死了，我的臉還有缺少的這些手指，都是因爲中毒造成的。”
顧嬤嬤想起往事面露猙獰之色，顧家上百口人一夜之間全都死絕，現在回想起那一日，顧嬤嬤都感覺通體發涼。
林奕歡聽顧嬤嬤講她家裏的事，她疑惑的問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官府就沒有查嗎”
“顧成名一口咬定只說顧家人是得了瘟疫，這才一夜之間死絕，當時的臨州知州一聽是瘟疫，甚至都沒讓仵作進顧家門，直接把顧家燒了個乾乾淨淨。”
“當年也是我命大，毒沒把我毒死，一場大火也沒要了我的命，我也是命硬啊。”顧嬤嬤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渾濁的眼目裏淚光閃動，卻沒有流下一滴淚，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一覺醒來她從天堂落入地獄。
“顧嬤嬤，你弟弟顧成名，如果只爲了顧家家產，怎麼可能要了家裏100多口人的性命，這動機說不通啊。”林奕歡很是疑惑的說道。
按照顧嬤嬤的說法，顧家在臨州並不是非常有錢，她爹雖雖依靠一手厲害的醫術能賺銀錢，但顧家人口衆多，一年下來出息都不夠家裏喫用的。
顧成名爲了一點銀錢而弄死100多口人，這風險和收益明顯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