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域破碎消散,秦晚瑟回頭望向杜鵑,眼神帶着詢問。
雖然殷豐修爲不錯,但絕不是杜鵑跟龍魚兩個人的對手。
而殷豐闖了進來,只能是杜鵑故意放行。
杜鵑立在破碎的帳外,望着殷豐帶着錢霜兒逃離的方向,朝秦晚瑟踱來。
“抱歉,我有點事想確認一下。”
她暗紅色的眸中,散發出認真凝重的光。
秦晚瑟深看了她一眼,淺呼出口氣,轉眼看向龍魚,“該走了。”
方纔秦晚瑟動手的時候,整條街道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三人一前一後準備離去,身後馬蹄聲飛疾。
聲音穿透長街,馬蹄濺白雪,朝幾人直衝而來。
馬背上的人一身白袍髒污,脣色發烏,緊握着馬繮的手也有乾涸的黑血。
劍眉倒豎,凝着街道前方那一抹素色倩影,漆黑的眸底如深海般涌動。
秦晚瑟彷彿沒有聽到那馬蹄聲,兩眼望着前方,不知看到了什麼,腳步緩緩收止。
杜鵑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見一男子穿着廣袖團花長袍立在街頭,瞧見秦晚瑟之後,蹦起來雙手使勁揮,幾乎要揮斷了。
那一瞬間,杜鵑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副畫面,這人……像是許久未見到主人的狗子。
腦後馬蹄聲漸近,扭頭一看,脣角跟眼尾一同上揚,笑容越擴越大。
“這次真是熱鬧了……”
“晚瑟!”
“晚瑟!”
兩道不同的嗓音,從前後兩個方向傳來。
楚朝晟眉心緊攏,一掌拍在馬背,騰空飛起,一躍落到秦晚瑟身邊,擡手拽住她衣袖。
秦晚瑟回頭,當看清他容貌時,呼吸微滯,眉頭一皺即松,淡凝着他。
楚朝晟兩眼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心中剎那掀起驚濤駭浪。
心砰砰狂跳,如擂鼓般,幾乎跳出胸腔。
是她……
真的是她……
記憶如酸澀浪潮,怒拍心岸,燒的他眼眶發紅,握着她手腕的大掌,情不自禁點點收攏,不想再放開半寸。
“本王,記起了……”
他嗓音沙啞,似是被毒瘴侵蝕過深,嗆得說不出話來。
秦晚瑟上下掃了他一眼,將他的狼狽瞧在眼裏,視線最後落在他通紅的眼尾上。
“楚王記起什麼了?記起我的逃犯身份?還是記起我是個連孩子都不放過,心狠手辣陰毒的女人?”
淡淡的話語,清脆的嗓音,噙笑輕鬆隨意吐出的一句話,恍若冰針尖刺,緩緩刺入楚朝晟胸腔,讓他清晰的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痛楚。
楚朝晟喉頭一滯,望着她瀲灩的眸子,與之前分明一模一樣,但散出來的神光卻大不相同。
從前她是安靜的廣玉蘭花,而如今,蘭花染上血色,生出尖刺,她一顰一笑都透着譎豔令人生畏的氣息。
此刻,彷彿一塊魚刺卡在喉頭,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秦晚瑟視線下移,落在他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掌上。
“記起來又能如何?能改變的了什麼?”
是啊,即便他記起從前了,又能改變什麼?
能收回朝她刺出的一劍?
還是能收回那些傷她的字眼?
楚朝晟只覺此刻體內瘴氣亂竄,堵塞着奇經八脈,血液滯留在胸口,心臟憋痛,幾乎要炸裂開來。
被秦晚瑟那淡漠的眼神看着,原本洶涌的心口,突然被夾雜着冰塊的水澆下,瞬間涼卻。
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失了力道,不敢繼續抓着,但又不想就這般放手。
秦晚瑟眼神拂過他狼狽的面龐,手腕一轉,就要從他大掌脫離。
下一秒,那鬆開的大掌,倏然一緊,他上前一步。
“那些事全都非本王所願,給本王時間解釋……”
“解釋?”秦晚瑟回頭,眼中光芒陡然犀利,“解釋什麼?那日刺傷我的人並非王爺另有其人,還是那日寫下和離書的本非王爺本人?!”
她一口氣連珠炮彈似的將話拋出,炸的楚朝晟當即丟盔棄甲,不敢直視她雙眼。
是他。
做這一切的都是他……
對面穿廣袖團花長袍的男子快步走來,上下掃了楚朝晟一眼,衣衫破爛髒污,身上還有不少傷口,最後落在他抓着秦晚瑟手腕的大掌上,眉心擰起死結。
“哪兒來的乞丐?還不趕緊放開晚瑟?!”
一句“晚瑟”,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楚朝晟心頭。
他了解秦晚瑟,關係非親密到一定程度,她不會允許旁人如此喚她。
雙目如狼兇狠,定在那男人面上。
“晚瑟?你是她什麼人?”
男子長眉飛舞,一手拽住秦晚瑟手臂,十分自然的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手臂箍住她腰身。
“現在,你清楚我二人是什麼關係了嗎?”
“手拿開。”
楚朝晟咬緊牙關,盯着那隻手,恨不能直接將之剁了!
秦晚瑟睨了他一眼,“楚王與我又是什麼關係?來管我的事?還是早些回府去,府上不是有對不能自理的姐妹花等着你照顧嗎?”
言罷,手一翻,銀蝶面具在手,重新戴在臉上。
“我們走。”
身旁盡是腳步遠去的簌簌聲,楚朝晟一人立在原地,連看秦晚瑟離去背影的勇氣都無。
瘴毒侵蝕越來越重,他脣色從方纔發紫變成了黑色。
杜鵑經過他身旁,瞥了他一眼,頓了頓腳,雙手負在身後。
“怎麼樣,郎才女貌,是不是很般配?這還得多虧楚王五年前的雨夜那一紙休書啊……否則,晚瑟怎麼能遇到這麼好的男人呢?”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不理會楚朝晟情緒變化,大步朝前走去。
楚朝晟本就被瘴氣侵蝕身子嚴重,眼下更是被杜鵑一句話說的心神震盪,喉頭涌出一股黑血,溢出脣角,體力不支,半跪在地。
路上行人無三兩,沒有一人上前扶他。
龍魚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帶着糾結之色,但最終看了看秦晚瑟,還是又扭頭回去。
樓上,李星霖將方纔發生的所有盡收眼底,看着半跪在地的楚朝晟,眼底光芒複雜深邃。
又看了看秦晚瑟離去的方向,喉頭艱難上下一滾。
那個女人,變了好多……
“朝晟!”
街道上,傳來一道刺耳滿是焦色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