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幽怨期艾的笛聲悠揚飄下。
一身穿碧色長裙的女子立在臺中,雙手持着玉笛,晚風吹來拂起她的長髮,露出她巴掌大可愛的臉。
雙眼緊閉,看的出來很緊張,小心翼翼的睜開雙眼,看到黑壓壓的人羣,手指一顫,走了個音,頓時方寸大亂,無法繼續,黯然離場。
底下人才聽的漸入佳境,猛地一個走音立馬將衆人思緒拽回,噓聲一片。
女子雙手捂着通紅的臉,轉身逃也似的奔下臺,不用想也是哭了。
秦晚瑟目光循着那女子,見其下臺之後,有個男子手裏捏着兩個面具,快步走上前來將她肩頭攬住,捏着袖角給她沾去眼角淚水,將面具給她戴上,柔聲安慰着,結伴離去。
雖然輸了比賽,但是贏得了愛情,倒也甚好,秦晚瑟心裏默唸着。
另有幾個大小姐打扮的姑娘上了臺,演奏的樂器各有不同,也各有千秋,但只能得“不錯”二字,算不得出色。
終於,輪到了陳雨柔。
她先是擡眸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秦晚瑟,見她並不關心自己,便收回視線望向臺下李星霖。
只見她心心念唸的男人,此刻立在臺下,一身黑袍襯的身形頎長,腰身緊實,劍眉星目,無論看多少次都讓她萬般心動。
正想擡手跟他打個招呼之類的小動作,但是卻發現,他壓根沒有發現她正在看着他,雙眉緊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坐在旁邊的秦晚瑟。
心中彷彿寒風過境,瞬間涼了一片。
“姑娘,要開始了,準備好了嗎?”
主持的那人上前提醒道。
陳雨柔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左右自有人上前幫她把古琴移至中央。
她起身踱步,淡粉色的衣裙隨行而動。
晚風吹起她的裙裾,緊貼於身,將她纖細的身形勾勒的完整無餘,引來底下人驚呼聲陣陣。
秦晚瑟看着她的身影,感覺她有些不太對勁,心下微動,便朝着臺下望去,剛好與幾束視線對上。
楚朝晟、龍魚、葉天雨,還有一個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李星霖。
她眉心當即皺起,很明顯的扭過了頭,衝着楚朝晟跟龍魚點了點頭,視線專注到臺上的陳雨柔。
李星霖心下“咯噔”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在做什麼,臉色如今天夜裏的天色一般難看,收回視線,盯着腳下不遠處的青石磚發呆。
陳雨柔坐在古琴前,十指尖尖落在琴上,指尖輕輕一勾,“錚”的一聲琴響,聲音清脆,當即將場中衆人心神一把拉回,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女子眉眼如畫,身弱拂柳,不堪一握。
琴聲從她指尖傾瀉而出,音調溫柔,聞之令人彷彿沉浸在一片無人仙境之中。
四周花香鳥鳴,泉水叮咚,更有風迎面吹來,松濤如浪……
臺下人皆沉浸在這曼妙的音樂當中,唯有秦晚瑟,聽着這曲調,眉心卻微微斂起。
這曲調之中,蘊着孤寂與傷感……
心思才落下,忽然那曲調越來越急,最終“蹦”的一聲。
絃斷!
琴絃斷,曲音震顫,但卻絲毫不影響先前給人們帶來的震撼。
一曲終了,底下人全都靜默片刻,沉浸在那溫柔的曲調當中久久不曾回神。
秦晚瑟擡手,輕輕鼓起掌來。
不爲別的,只是單純覺得有幾分功底。
底下才有人似是回神一般,跟着鼓起掌來。
掌聲越來越大,最後如雷鳴般震撼,久久不息。
陳雨柔怔怔看了一會兒斷掉的琴絃,還有自己手指被勒出的傷口。
紅色的血珠順着傷口不斷往外冒着,但她卻無動於衷,深吸了口氣起身,臉上不見絲毫勝利或勢在必得的喜悅,朝着臺下某個方向望了一眼。
李星霖與她四目相對,衝她一笑。
陳雨柔微微頷首,便錯開視線,轉身退下臺去。
走到一半,剛好跟上臺的秦晚瑟撞了個正着。
“琴絃斷了,已不能彈奏,你認輸吧。”
她面色冷漠,少了先前的挑釁,卻仍舊讓人不爽。
秦晚瑟道,“不過是琴絃斷了,又不是琴毀了,你不能彈奏,並不代表我不能彈,方纔說了,我不喜輸,我要贏。”
在她先前那個世界裏,輸,便意味着要失去性命。
她緩步踱上臺子,主持從一旁快步走來,臉上有些尷尬道,“姑娘,這琴絃斷了,你看……不然你換個樂器吧?”
“還剩幾根?”
“什麼?”
“琴絃還剩幾根?”
主持楞了一下,猶豫道,“好像還剩三根。”
“那足夠了。”
說完,繞開主持,走至臺中央。
龍魚一看她上臺,興奮的高舉起雙手衝她揮舞,口中高呼加油。
楚朝晟眉眼微動,站直了身子,喉頭上下滑動。
誰也沒發現,葉天雨這會兒竟悄悄不見了蹤影。
秦晚瑟手擡起,擺出架勢。
底下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到底會不會彈琴啊?只剩三根弦也能彈?真會找噱頭。”
楚朝晟一手擡起,掐訣。
只見好端端的場中,忽然一人身上冒出綠光,被藤蔓似的東西捂着口鼻直接扔出圈外。
衆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不能亂說話,齊齊閉上了嘴。
秦晚瑟手指微動,指尖在琴絃上行雲流水的撥弄一下。
聲音不同於陳雨柔的溫柔,語調雄渾,錚錚作響。
只剎那間,便叫場中衆人眼前浮現出一副戰爭殺伐的場景。
戰馬長嘶,戰鼓如雷,將士們手持刀劍沙場中浴血奮戰,叫人不禁一陣熱血沸騰!
她指尖驀的一轉,曲調陡轉急下,彷彿戰爭結束,戰場上遍地屍骨,倖存的人從廢墟中爬了出來,拖着殘破的身子尋着出生入死的戰友。可惜,人尋到,已化爲了一具屍骨,再無聲息。
語調嗚咽悲切,將悲歡離合刻畫在音符之中,傳達到每個人的腦海。
場中人寂靜,個個低垂下頭,遠寄相思……
旁邊一座閣樓上,二樓窗口坐着一穿着天青色袍子的男子。
指節均勻修長,執起一杯琉璃盞,滿上酒水,仰頭送入口中。
旋即,視線緩緩移動,落在臺中央彈琴的女子身上,眸光悲慼蕭索,彷彿深秋之中,空無一人的院落中,最後一片落地的枯黃葉子。
他口中低聲喃喃,“你好像……真的不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