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晟看着對面站着的男子,挺直了脊背。
“本王行的正坐得端,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
左陽煦一手摸了鼻尖輕笑一聲,而後雙手環胸。
“是啊,不過就是接了已故女人的妹妹回來而已。”他眼底溫度冷卻,定睛看着楚朝晟,“你若接她回府,那把晚兒放在何處?”
聽他說起“晚兒”二字,楚朝晟眉頭壓下,滿臉不悅。
“本王府上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是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但只要事關晚兒,那便與我有關,若日後你傷了晚兒的心,即便她是楚王妃,我也要把她奪回來。”
楚朝晟眼底漫起冰霜,“左陽煦,搞清楚你的身份。”
左陽煦“呵”了一聲,眼尾微微發紅。
“我的身份?我自然十分清楚!我是先皇的污點,先皇的棄子,是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你眼裏萬分不屑的‘李’姓,是我高攀不起的存在,怎麼樣二哥,我的身份我搞清楚了嗎?”
“左陽煦!”
楚朝晟沉聲一喝,一口怒氣憋在喉頭,看着眼前歇斯底里有些發瘋的男人,卻不知該說什麼。
良久,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怒火,“你非要自己看不起自己,那旁的人又怎會看的起你?”
上前一步,越過他,經過他時頓了頓。
“本王不會帶着一身刺去擁抱一個無辜的人。”他腳下朝前邁去,剩下的字眼隨風飄來,“早已拔了個乾淨。”
左陽煦立在原地,微垂首,略微凌亂的髮絲遮掩着他眉眼,無人看得清他神情。
走廊內,人來來往往。
數不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無一人在他身旁停留。
天邊夕陽陡然一躍沉下西山。
整個京都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
楚朝晟孤身一人回了府,還未到門前,守門的侍衛便一眼瞧見了他,躬身一禮,齊聲道,“王爺。”
他淡淡“嗯”了一聲,舉步邁過門檻,在去主院跟綴錦園的分叉口頓住。
兩側風幽幽的吹,拂起他垂落肩頭兩邊的長髮,連帶着衣角翻飛,說不出的愁緒。
最終,他腳下一轉,踏上了前往綴錦園的小路。
起初走的極慢,而後步伐越來越快,最後竟有種腳下生風之感。
綴錦園外,漆黑一片,唯獨那廂房內燃着一盞豆燭。
楚朝晟舉步邁過臺階,擡手輕叩門扉。
門內沒有反應,他等了片刻,以爲她又不願意見他。
將要走,聽到裏面傳來“咚”的一聲輕響,心下一提,直接推門而入。
裏間,追月“哎呦”一聲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
陪着秦晚瑟,沒想到她沒出息的睡着了。
聽到有人進來,忙起身朝這邊趕來。
“王、王爺?”一瞬間的訝異過後,追月癟了癟嘴,想起秦晚瑟的教誨,漫吸了口氣,還是恭恭敬敬的一禮,“見過王爺。”
看不是秦晚瑟出事,楚朝晟眼底慌張一斂,望了望牀榻方向,沒有上前。
“時辰還早,她怎麼睡下了?”這不像是她的風格。
追月道,“小姐難受,回來就歇着養身子了,睡熟了,我怎麼叫都叫不醒,方纔熬的蔘湯,眼下早已涼透了。”
“難受?叫不醒?”
楚朝晟才舒展開的眉頭再次深深攏起,一個箭步跨到牀頭。
只見秦晚瑟脣色煞白,額上香汗淋漓。
頸下枕頭留下一圈被汗打溼的紋路,分明是幹了之後又淌下的。
他脣緊繃,連忙伸手探向她額頭。
掌心下冰涼一片,恍若眼前的是個已死之人。
楚朝晟面色瞬間一變,“她病成這樣,你爲何不前來告知本王?!”
追月心裏憋了火,看他責怪自己,沒控制住,一股腦將怨氣發了出來。
“王爺一整日不在府上,要奴婢去哪裏尋?”
楚朝晟一噎,臉上青紅交加。
他當時應該跟着的。
心中悔恨,他咬牙道,“快去請大夫。”
“小姐睡前吩咐,不讓奴婢去請大夫。”
“爲何?!”
追月搖搖頭,“奴婢不知,但是小姐吩咐,必有她的緣由。”
楚朝晟沉眉,側目看着躺在牀上滿臉虛弱的女子,猶豫了片刻,呼出口氣,坐在牀頭,對追月道,“你下去吧,這裏有本王。”
追月立在原地,不走。
楚朝晟眼角餘光瞥見她還在原地,皺起眉來,“還站着作甚?”
追月一禮,“早上小姐說與王爺出去,叫我放心不用跟去,但是小姐下午一人回來,便成了這番模樣……王爺還是回去歇息吧,小姐交由奴婢照顧就好。”
她雖沒明着指責楚朝晟,但是字裏行間哪個不是在說他失職?
楚朝晟看着一臉不滿抱怨他的追月,非但沒有不滿,反而舒眉欣慰一笑,“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敢指責本王的不是。”
“奴婢不敢。”
“本王知曉了,你下去吧。”
哪兒有王爺跟奴婢做保證的,但這句話,也算是楚朝晟給追月的個保證。
追月不敢得寸進尺,復又看了一眼躺在牀榻的秦晚瑟,這才轉身退下。
房門一開一合,外面的風涌了進來,將桌上燃着的燭火險些熄滅。
楚朝晟上前挑了挑燈芯,而後轉身回到牀榻。
掀開被角查看一番,不見她身上有外傷存在,便一掌運起武氣,朝着她心脈源源不斷的送去。
不是外傷,便是內傷。
內傷,他的武氣可調理。
澄澈純淨的綠光,似是河流般源源不斷朝着秦晚瑟體內輸送,但卻絲毫不見起效。
他不知道,秦晚瑟損傷的是魂魄,比內傷要嚴重十倍,而武氣,根本不管用。
他眉心擰得越緊,停下動作,輕喚她,但她似是被困在夢境,對外界沒有絲毫反應。
或者有所感覺,只是自己無法做出迴應。
楚朝晟心下越發焦急,將她扶起,傾盡渾身武氣,灌注她身。
但是與先前一般,他注入的武氣,皆如石沉大海,不見蹤影,沒有迴響。
若非她呼吸平穩,楚朝晟幾乎要發瘋抓狂。
將她平放原處,自己坐在牀頭,兩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怕會錯過什麼變化。
時過半夜,秦晚瑟眼睫如蝶翼般輕顫一下,楚朝晟瞳孔瞬間緊縮,起身守在牀頭,緊張的握住她的手。
“喂,聽得到本王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