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瑟面上還沒起波瀾,對面李星霖倒是先臉色一黑,轉眸睨了錢霜兒一眼。
錢霜兒渾然不覺,面帶微笑的瞧着秦晚瑟,催促她的下文。
秦晚瑟揚脣一笑,脫口而出,“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什麼時候,多情的人被無情人所傷,倒成了一樁笑話?
錢霜兒瞳孔微縮,暗暗咬牙,再出一句,“含情凝涕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樽前笑不成。”
不管錢霜兒如何刁難,秦晚瑟總對答如流。
二人這一來一回,竟然持續了一炷香的時辰。
原以爲秦晚瑟招架不住幾句的看客,眼下全都面色凝重了幾分,看着秦晚瑟的眼神,也多了分嚴肅。
捫心自問,在座衆人,可沒有幾個能夠堅持這麼久,若真對上,怕是早都敗下陣來。
秦晚瑟最後一句對答完,四下俱寂,所有視線緊張的瞄向錢霜兒。
要是讓這個他們素來看不起、百般嘲笑的秦晚瑟贏了,那麼他們這一幫人也顏面無存,只能將寄希望於錢霜兒。
可錢霜兒面色憋得微紅,怎麼也說不出個話來。
看着秦晚瑟雲淡風輕的臉,更是腦海中氣憤非常,亂成一團麻,平日裏讀的四書五經全都絞成一堆,半個字也想不出來。
秦晚瑟面色稍霽,“答不出來,認輸即可。”
“誰要認輸?”
錢霜兒硬着頭皮頂了一句。
秦晚瑟秀眉輕挑,“那繼續便是。”
“你……”錢霜兒張了張脣,臉上憋出來的血色更甚。
錢文柏側目看她實在是說不出來什麼,便道,“德陽郡主技高一籌,我們輸了。”
“天哪,錢小姐竟然認輸了……”
“怎麼會……她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才女,竟然會輸給那個德陽?平日裏那些噱頭都是裝的吧?”
“就是,紙糊的架子,連德陽都比不過,還來什麼賞花宴?要是我,明年絕對不來了,丟死個人。”
“小點聲,都要聽到了。”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雖然被刻意壓低了些,但是場上安靜,還是一字不落的全都進了錢霜兒的耳裏。
她眼簾垂下,尖銳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肉中,恨意怨毒盡數在眼底沸騰翻滾。
忽而,她猛然抄起面前的酒,朝着秦晚瑟臉上潑去。
楚朝晟握着酒盞的手一緊,卻見左陽煦猛然轉身,擡袖將秦晚瑟護在懷中。
酒水打溼了他天青色上等蠶絲的袍子,順着衣角滴答滴答往下落。
場中瞬間譁然一片,震驚詫異的看着將秦晚瑟護在懷中的左陽煦。
楚王妃被潑酒水,楚王還沒動作,安王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沒事吧?”左陽煦已然顧不及旁人眼光,急聲問道。
秦晚瑟推開他,蹙眉說了聲“沒事”,從懷中取出來帕子遞給他,“抱歉,連累安王。”
感受到周圍傳來不善的視線,秦晚瑟眸光一冷,站起身來,與錢霜兒視線平齊。
“你出老千!你個從鄉下尼姑庵來的,怎麼會這麼多詩詞絕句?!分明是與安王串通一氣,在旁邊給你遞話!”
錢霜兒像是怒火尋到了發泄口,一口氣盡數吐出。
“我一早都覺得你與安王關係匪淺,如今看來,當真如此!”
啪——
秦晚瑟猛然擡手,狠狠抽落在她臉上。
“若輸給我氣不過,大可衝着我來,莫要牽扯無辜人。”
楚朝晟聞言,眼底掠過一絲晦暗光芒。
這是在替左陽煦抱不平?
呵……
錢霜兒還要再爭,被錢文柏一把拽住。
他怒聲低喝,“莫要胡鬧,先前出門,你說都聽我的,再這樣,我也不管你了!”
永安起身,臉色有些不好看,“德陽郡主,不管怎麼樣,動手總歸是不好……”
“動手不好?她口無遮攔便是好?”
永安一噎,復又道,“輸贏已出,你若是不滿,大可說些什麼來懲罰,何故動手?”
“懲罰是吧?好!”
秦晚瑟下巴微擡,一雙鳳眸含了煞。
方纔晴朗的天,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陰雲,緩緩將日頭遮了。
“你多次挑釁、污衊、陷害於我,我如今要你自裁謝罪!錢霜兒,你敢是不敢?!”
一語出,滿座面色驚變!
說是個遊戲懲罰而已,沒想到秦晚瑟竟然是要別人的命!
錢文柏雙眉沉下,回頭凝着秦晚瑟,嘴角緊繃。
錢霜兒冷笑一聲,“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真是個心思惡毒的女人!”
錢文柏拾起桌上一壺酒,對秦晚瑟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霜兒不對,我回府會親自管教,還望……”
“得饒人處且饒人?”左陽煦面目鐵青,擋在秦晚瑟身前,“你那好妹妹何曾饒過她人?!”
錢文柏脣一抿,垂下眼簾。
錢霜兒確有不對,可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做不到?”秦晚瑟冷笑一聲,擡手撥開左陽煦,伸手從桌上拾起一杯酒。
永安見狀,忙按住她手,“德陽,打了霜兒一巴掌還不夠嗎?就當給我個面子……”
秦晚瑟掃了她一眼,“面子?公主的面子自然是要給,那一壺酒就不必喝了,只是……”
手腕一翻,從永安手中掙脫開來。
下一秒,滿滿一杯酒水盡數潑在錢霜兒面上,立馬激起她一聲刺耳驚呼。
“這一杯酒,無論如何都得接下。”她看着永安,將最後的話說完。
永安雙眼圓睜,怒目而視。
“怎麼?原是要喝一壺酒的,我給了公主幾分薄面,只用一杯酒解決,還不夠嗎?”
秦晚瑟冷笑,實在是不想繼續在這兒待下去了。
準備離開,永安卻先一步開口。
“……好,這行酒令到此結束,只是我還未曾與德陽切磋一二,實在遺憾,不如咱們改去演武場,重新開個遊戲如何?若我輸了,任由德陽你處置。”
秦晚瑟打了錢霜兒的臉,公然讓永安下不來臺,永安自是不會那麼容易讓她走的。
左陽煦臉色一沉。
永安如今已經是橙階三段,而他上次得知,秦晚瑟不過是紅階高段。
差距如此之大,永安擺明了是要欺負人。
而且旁邊的楚朝晟,只顧着喝酒,一點要開口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心下一火,拉起秦晚瑟手臂,對着永安沉聲道,“她身子不妥,今日就到此爲止吧。”
說着,就要帶着秦晚瑟離開。
啪的一聲沉悶響動,酒盞頓在桌上。
久未開口的楚朝晟,冷冷開腔。
“你要帶她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