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之時,謝婉君與傾城已經回了萬花谷。黃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恍若仙境的地方,想要讚歎出聲,卻又怕以謝婉君當下的心情,會覺得苦痛,便是將所有的情緒都給遮掩了過去。
謝府的事情解決了個大概,在謝昊天危難時刻,謝雲歡把事情撇了個乾乾淨淨,氣得謝昊天徹底不允許她再來謝家,而謝昊天自身,也認識到了曾經的錯誤,曾想過向她請求原諒,謝婉君自然不會,因而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那新來的小妾被這場大難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哪還有與姨娘徐氏爭寵的意思?
一切塵歸於土。
好像,只有謝婉君是遺憾的。
謝婉君仰頭看着那蔚藍的天空,有點難受,卻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
“姐姐!”
清秋不知是和何處冒出來的,一下就撲到了傾城的懷裏,“姐姐,你去哪兒了?我可是很早就回來了,一直在谷裏,很乖很乖!”
“婉君姐姐,你也來了!”
清秋第二眼纔看到謝婉君和黃鶯,臉色突然有點變了。
“婉君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說着,她從傾城身邊鑽了過來,一把扯過謝婉君的手,“你是來看那個哥哥的吧?谷主說,你一定會來的。”
哥哥?
謝婉君心頭一驚,腳下的綠草像是會動彈一般,她差點兒站不穩。
“是啊!”清秋眨巴着眼,不太懂她們爲什麼要這樣震驚地看着自己。
“那哥哥,我以前見過,就是那個救了我的哥哥啊!”
清秋邊說着,邊把謝婉君向星月樓拉扯,待三人反應過來,傾城一下就將清秋給抱住了。
“清秋別鬧,讓姐姐自己去。”
傾城微微歪過腦袋,眼角似有淚痕。
謝婉君遲疑了一下,終是不敢相信。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怎麼可能會是顧璟璿呢?他不是已經和顧常遠一起死了嗎?
明明是想要回頭和她們打趣,可雙腿已經不受控制般往星月樓奔去。
“姐姐,婉君姐姐爲什麼那麼激動?她怎麼在哭?”
清秋自然是不明白。
傾城抿了抿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小孩子,想那麼多做什麼!”
“屁嘞,我纔不是小孩子,姐姐纔是小孩子,姐姐連谷主喜歡姐姐都不知道!谷主差點兒死了,你也不知道!”清秋微微嘟起了脣,抱臂背對着傾城與黃鶯。
頗有一副絕不原諒的意思。
“谷主怎麼了?”
“我纔不告訴你!”
黃鶯站在原地,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星月樓是這谷中唯一一幢幾乎衝入雲霄的建築,謝婉君站在樓下,仰着腦袋,仍是不敢相信,已經在自個兒心中成灰的男人,又怎麼可能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婉君。”
忽地,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熟悉之音。
是他。
謝婉君只覺自個兒的心都要從喉嚨裏竄了出來。
她還在猶豫着是否轉身,一雙手臂已然將她的肩膀給攬了住。
“滾!”
厲喝一聲,擁抱卻是越來越緊了。
“要滾一起滾。”
謝婉君正要質問他明明活着,爲什麼不出現,一轉身就瞧見了一身白色中衣的他,頭髮被墨色繩子綁着,些許幾根散落下來,把臉襯得更加蒼白了。
果然,她掙扎之後,顧璟璿臉上隱隱有着忍痛的面容。
“怎麼啦?不關心關心我,就要打我?”顧璟璿一把捏住了她的粉拳,順勢攬過她的腰肢。
“你瘦了。”
你都要死了,我能不瘦嗎?
謝婉君剛想咒罵出聲,那一句一句陰鬱的“對不起”在耳畔傳響着,彷彿是在激盪着她的三魂七魄。
他少有那樣調侃的意味。尋常時候,
不是板着臉,冰着臉,就是淡然自若,一笑了之。
“陳長生死了嗎?”
“你怎麼當着我的面,關心其他人?”
顧璟璿抿着脣,似是要生氣。
“你沒死,我當然不關心你!”
謝婉君別了他一眼,腳步速速往二樓房間而去,話是那麼說,可實際上,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着實鬆了一口氣。
顧璟璿還沒來得及跟上,她一個回頭,雙手死死地將他的腰給箍住。
“你滾蛋!”
“行,我混蛋!”
顧璟璿啞着嗓子應着,腦袋輕輕地靠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一下又一下地噴吐着,惹得她直癢癢。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們?”
“陳谷主爲救我身負重傷,若我走了,他必死無疑。”
顧璟璿的聲音愈發低沉,摟着謝婉君直接往裏而走。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聲實在讓謝婉君覺得心悸。
皇帝,沈德妃,皆在她面前痛苦地咳嗽過,謝婉君已然懼怕了這種聲音。
“謝姑娘?”
陳長生似是剎那間衰老了許多,本是一頭烏黑的長髮,幾日不見,竟是冒了白。
“傾城吧不知道吧?”
陳長生注意到了謝婉君略顯憐憫的目光,將腦袋別了過去,隨即隱隱嚴肅着開口。
“知道……”
謝婉君方纔還聽清秋說了些什麼,現在想起來,應當就是陳長生的狀況吧!
“什麼?”陳長生臉色更是一變,掙扎間就要下牀。
可誰料,顧璟璿與謝婉君二人還沒有出手阻攔呢,“嘎吱”一聲過後,傾城便是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你們現在應該有許多話要說吧!這兒有我照顧着!”傾城壓着脣,好像是在隱忍着怒意。
顧璟璿生怕二人出事,本想留着,卻被謝婉君滴溜着拖了出去。
“你幹嘛?他們有自己的話要說,逐客令,你聽不出來嗎?”
言語之中似有咬牙之聲。
“自己的話?”
顧璟璿最近被陳長生的病情弄得焦頭爛額,日日想着出去見謝婉君一面卻又走不開,早已怨恨至極,現在,他居然被人下了逐客令?
“對!”
謝婉君此刻真想罵他一句“榆木腦袋”,可眼前這個人,比自己精明得多。
二人悶聲走到了花海,偌大的石頭邊,蝴蝶欣欣而繞,擁着那撲鼻的花香。
“許玉衡呢?”顧璟璿突然而來的一句話破壞了謝婉君對花海所有的想象。
“提他做什麼?”
“晨陽歡喜他呢!”
顧璟璿自然不是因爲這一點才問。
“晨陽依舊爲公主,只是,由皇后娘娘來管教了!聽聞,許玉衡,的確爲駙馬。”謝婉君兜了個大圈子,語氣極爲緩和,以顧晨陽爲先,許玉衡爲後。
誰讓他喫醋了還故意遮掩着?
“那就好,那就好。”
顧璟璿嘆了兩句,突然擰了眉頭。
“你那麼想要傾城和谷主在一塊兒,獨孤尋呢?你不是他的朋友嗎?”
問題還真多。
謝婉君不耐煩地想着,側過身子將坐在她身邊的顧璟璿腦袋給掰了過來。
顧璟璿猝不及防,那淡淡香味兒的吻便落了下來。
獨孤尋麼,可比不上陳長生這樣默默在背後付出的男人。當初既然離開了,就不該再回來。
獨孤家族與萬花谷從仇敵結爲好友,算作是最大的振興了。
謝婉君凝着近在咫尺的眸子,漆黑而又深邃,真傻。
擡手將他的眸子給捂了住,顧璟璿反客爲主,摟着她的手緊之又緊。
初夏,該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