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蔣氏特意來會謝婉君只說那一件棉衣之事，謝婉君實在是不信的。她反倒是覺得，蔣氏是在故意尋找自己的把柄，而自己卻不小心逆了她的心思。
黃鶯同巧雙已然熟悉，緊跟在她們身後，有說有笑。
柳絮的事情，彷彿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府中的下人都懶得再提。
“老夫人，二小姐！”伶俐的偏院丫鬟一見二人悠然而來，連忙上前恭謹行禮。
已然初春，院中地面冒了些許綠意，星星點點，瞧着倒也是亮眼。
“玲玉姨娘呢？”謝婉君探了幾眼，腳步稍是慢了下來，攙扶蔣氏的手稍是累了，可是仍舊得咬牙挺着。
“呦，老夫人，二小姐！”同是問候，可玲玉嬌俏的模樣卻與丫鬟完全不同。謝婉君心頭籠罩的少許陰沉又被頓時消解。
“廚娘們已經在收拾準備了，咱們先去耳房等等！”玲玉瞥見了謝婉君的眼神，忙是託過了蔣氏的手，將半個身子都斜靠在了蔣氏的身上，不過自然，毫未用力。
“玲玉這些日子倒是越來越精神了。”蔣氏抿着脣笑了一句，玲玉連聲迴應着，唯有謝婉君一人覺得這話語之後摻雜了滿滿的諷刺。
柳絮事情才過了幾日，玲玉便這樣歡悅，蔣氏心底裏指不定在想了什麼。
所謂玲瓏心思，也很有可能會將自己推向深淵之中。
謝雲歡仍在自個兒的房間之中，聽丫鬟好一陣催促才啜泣着而來，臉上強撐的笑意讓蔣氏極爲不滿。
蔣氏就是這樣矛盾，在這樣的尷尬時候，既不希望旁人太過於心悅，又不歡喜哭哭啼啼。
“雲歡見過祖母！”謝雲歡淺淺地行了個禮，身子虛晃一下，差點兒栽倒在地，或許是唯恐玲玉出言挑釁，梧桐及時替謝雲歡說了好話：“回稟老夫人、二小姐、玲玉姨娘，大小姐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可能是感染了風寒，本是不願意過來，怕傳給了你們，可又怕……”
梧桐頓了一下，將鋒芒戳到了謝婉君的身上，可還未說，就遭到了謝雲歡狠狠一個眼神。
“梧桐，你快去將我準備的小物件取過來！”
謝雲歡斂了斂眉眼，擡手在脣前遮掩着咳嗽了一聲。“祖母，你可別聽着奴婢瞎說，雲歡可不怕什麼，只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雲歡若是不來，恐怕要惹了流言。”
“雲歡啊，既然你和玲玉姨娘住在一塊兒，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蔣氏淡淡地瞥了一眼，手在玲玉的腕上輕輕壓了一下。玲玉識趣，連聲附和。
衆人坐在凳椅上寒暄着，熱茶斟了一杯又一杯。
每當謝婉君瞧向謝雲歡之時，總是能對上她那友善的眼神，無一例外。
“大姐姐，前幾日下雨溼冷，你應當是那時候沒有注意纔是！以後可得好好養養身體。”
既然要言好，謝婉君自然要讓蔣氏好好瞧瞧，這樣也好，避免蔣氏覺得她鋒芒過盛。而玲玉姨娘並不知曉她們之間的關係，怪異地瞥了一眼，緘默不言，生怕說錯了什麼惹惱了謝婉君。
要知曉，現在謝婉君可
就是這後院的天下。自己的夫人之位還指望着她幫忙呢！
謝雲歡淺笑着點頭，悄然將眼角的淚痕拭去。
“婉君丫頭，你與雲歡以前本就是有太多的誤會，現在柳姨娘走了，你們的誤會也該好好理理清楚，祖母還真怕你們倆關係不好呢！不過現在想來，倒是祖母想多了！”蔣氏也覺得有些奇怪，便出言點了一句。
一雙精明的眸子掠過二人的神色，仔仔細細地觀察。
可二人臉上都存了些訕訕與愧怍，垂斂眉目的模樣讓她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難不成，婉君丫頭之前說的幫雲歡尋找香料是真的？
可這種天方奇譚，自己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大姐姐，我待會兒有話同你說哦，你可一定別忘了來我那紫蘿院一趟！”謝婉君眨了眨狡黠的眸子，起身上前幾步坐在了謝雲歡一番，手更是覆在了她的小手之上。
謝雲歡一愣，本能地想把手一縮，幸好幸好最後理智戰勝了所有。要不然，就要被謝婉君給識破了吧？
不論謝婉君信不信，自己所說的那個條件總是具有誘惑性的，謝婉君一定會隨着自己的計劃往下走，那般……
“一說起你們倆，婉君丫頭你還真的不把祖母和玲玉姨娘看在眼裏了！有什麼祕密，不能大家一塊兒聽聽呢？”蔣氏爽朗地笑了幾聲，不管這溫馨是真是假，總之暫時不用自己太過於操心就成。
謝婉君挑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剛一看向蔣氏，蔣氏便明白了，有可能真的是香料的事兒。
蔣氏心裏愈發篤定這兩個孫女兒關係漸好，嘴角的笑意也越是深了。
“徐氏呢？玲玉，你可通知她了？”太陽逐漸地偏向了正南方，衆人的肚子也有些空了，蔣氏遲遲不見徐氏而來，下意識地發問，未覺自己的語氣微恙。
玲玉巧笑着從凳椅上站起，連聲迴應：“老夫人，徐姨娘，玲玉自然是讓人去叫了，只是不知道，她那兒出了什麼事情！玲玉這就讓人……”
“沒事，你好好休息，巧雙，你去看看這徐氏怎麼還不過來，莫不是對我這安排有什麼異議？”好好的心情頓時被一個徐氏給毀了大半。
蔣氏眉頭微皺，手腕上的佛珠被她在桌案上磕得“嘚嘚”作響。
謝婉君正襟危坐，打量着玲玉眼底的精光，繼而掃向蔣氏蹙起的娥眉，兀自在心裏把所有事兒都給理了一遍。
正巧此刻梧桐端着一個精緻的雕花錦盤而來，隨着房門而開，一股奇異的馨香瀰漫而來。
謝婉君吸了吸鼻子，總覺得這味道好熟悉。
“祖母，二妹妹，玲玉姨娘，這香囊都是雲歡這些天來親手繡的，裏邊兒是數十種花瓣調製而成的香料，聽那老闆說，具有安神效果，而且這味道還能引得更多人的注意呢！”謝雲歡臉上已然全無嬌柔，她起身將一個又一個地香囊遞至衆人手中，恭謹的姿態一點兒都不像是她了。
這香，真的好熟悉。
謝婉君將所有的狐疑壓了下去，再次嗅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獨孤尋那間鋪子的味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