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理會的謝雲歡如同一個丟失了魂魄的人，雙目無神，雙手緊緊掐着地上的砂礫，任由那鋒利的邊緣剮着自己的手掌心。
謝婉君只瞥了她一眼，明白，這種時候對她憐憫只會讓她更爲痛苦，而這些，恰恰就是自己想要的。
“大姐姐，你不要再跪了，爹雖然不說話，可是，他一定不會想讓你跪在這兒那麼久的！”謝婉君假意要將她給拉扯起來，可謝雲歡哪裏會讓謝婉君如意？
一來二去，一旁的老嬤嬤倒是發了話。
“二小姐，老爺之前交代過，當下月棠院中，只允許有月棠院的人在此候着，你還是先回紫蘿院吧，要不然待會兒老爺出來後見到你，老奴不好交代！”老嬤嬤是從風口浪尖上走過來的人，眼見謝婉君的地位一步一步往上而去，言語自然是恭謹至極，當下的言語雖然不太好聽，可也是有理有據。
想來，謝婉君也不願意摻和在這種事情裏，自己給她一個臺階往下走，自然是好事。
“嬤嬤，那大姐姐呢？”謝婉君困惑地詢問着，刻意點明瞭這個被老嬤嬤遮掩掉的訊息。
謝雲歡啊謝雲歡，你早已經被人唾棄萬分了！
謝婉君眼底滿是挑釁，眼神卻在掃過老嬤嬤之時陡然溫馴了下來。
“老爺還未說過該如何安置大小姐，待會兒老爺出來，定然會說，二小姐莫要着急！”老嬤嬤也怕自個兒引火上身，便是隱晦地說道着，只一句，謝雲歡便明白了自己的尷尬處境。
老嬤嬤往邊上靠了靠，試圖與謝雲歡保持一定的距離，可那張堆着笑容的臉上仍是毫無破綻。
“好吧！”謝婉君微微咬脣，似是想要替謝雲歡鳴不平卻是無果，這樣的可憐兮兮的目光令謝雲歡頓時心底冒火。
可是謝雲歡明白，自己當下一定要穩住，只有穩住了，才能撐到顧寅回來！待顧寅安然從江南歸來，自個兒的身份如何不會再輝煌起來？
縱然謝婉君要嫁給顧常遠又是何妨？顧常遠早已同自己達成協議，謝婉君嫁過去也是死路一條！
謝雲歡狠狠地磨着牙，可即使是這樣寬慰自己，她仍是覺得不平衡。
謝婉君瞧着她這副狼狽可憐模樣，假意心疼，正要伸手去撫她的額頭，卻被她敏捷地躲了開。
“二妹妹，老嬤嬤既然已經那麼說了，你還是回去吧，這邊，雲歡一個人就可以了！”老嬤嬤是謝昊天的人，謝雲歡知曉，自個兒不能在謝昊天面前做出錯事了！
若不然，自己定是不可翻身。
“大姐姐莫慌，婉君這就去找祖母說道此事，祖母心善，一定會勸阻爹爹！”謝婉君刻意提亮了聲音，而一旁的梧桐卻是黯淡了眸色。
梧桐方纔說是去請蔣氏，但是蔣氏並未同她一起過來，那邊證明，蔣氏已然放棄了柳絮，放棄了謝雲歡。
一個相府，有一個才貌雙全，深得太后寵愛的嫡女便是夠了！
“你……”謝雲歡領會了她那話語背後的囂張，不經意間擡頭投擲了冰冷一個字，可接下來的話語，怎麼都不能從喉嚨中躍出。
她不能動怒，不能，不能！
努力地吸了一口涼氣。
“雲歡，你還想跪到什麼時候？”謝昊天猛然間的一句陰沉的話順着打開的房門砸了出來，謝雲歡擡眸
，卻發現眼前這個人太過於高高在上，以至於自個兒只覺得他好陌生。
這還是疼她寵她的爹爹嗎？
明明不是自己犯錯，爲什麼，要對自己這樣呢？
對啊，自己沒有犯錯啊，所有的錯，都是柳姨娘犯的！
謝雲歡彷彿揪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在最終呢喃着。
謝婉君只一瞥她這樣的眼神，頓時明白，這對母女終是要反目成仇了。
好，好事兒啊！
“爹，雲歡求您了，放過柳姨娘吧，柳姨娘一定不是故意的！”謝雲歡顫抖着慘白的雙脣，手從地上拿了起來，滿是灰塵。
她雖然想通了些許，可在謝昊天面前，仍舊不能暴露太多的自私，若不然，可就是將自己愈發推向了風口浪尖。
“是啊，爹！”謝婉君插嘴一句。
既然謝雲歡想要擺脫柳姨娘的污點，那自己便是幫她一把！
謝婉君暗自勾起了紅脣，表面之上，滿是關切。
“夠了，這件事情，我說了我會解決，雲歡你不管跪多久，爹心意已決！”謝昊天擰着粗眉，大步流星從謝雲歡身邊走過。
謝雲歡只感覺一陣冷風襲過身體，襲過心頭。
原來，她終歸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
“爹……”謝雲歡猛然一磕地面，“咚”的一聲頗爲震耳。
謝昊天迅速地扭頭，眼底的心疼一閃而過：“雲歡，還不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這時候，他需要的就是心狠啊！
“爹，柳姨娘到底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對她，她肚子裏，可還有孩子呢！”謝雲歡稍稍垂眉，一滴淚水悄然砸在了地上。
她這應當是在往自己身上潑清水了吧？
謝婉君不再言語，恭謹地在一旁站着，佯裝一副不敢得罪謝昊天的模樣。
謝昊天的目光瞥過所有的人，神色各不相同。
“呵，犯了什麼錯？若非她動手，我這府中，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人腹中有孩子？”謝昊天最厭惡這等爲了自私而坑害他人利益之人，抑或是，這一次，柳絮是真的騎到了自己的頭上。
若是不休，情何以堪？
“可是，她……”謝雲歡話還未完，就被謝昊天一下給截了。
“好了，雲歡，你不要再說了，今後，月棠院不允許任何人再進來，我相府，也再沒有柳姨娘一說！你繼續隨着玲玉姨娘住！”謝昊天匆匆擺手。
今日說的話已經夠多了，他不願再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了。
將目光凝在謝婉君身上之時，他眼底倒還是有幾分滿意。
至少這謝婉君能夠幫助相府攀附皇室，若非顧常遠與顧璟璿二人叫人難以抉擇，當下事情一定不會那麼複雜。而顧寅……據線人說起，顧寅與禮部尚書在半路上遇到了刺客，恐怕皆以身亡。
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瞥向謝雲歡的眸子愈發充盈了些許失望。
謝昊天稍一甩手，冷哼幾聲後再無迴應，不知不覺腳步就已經邁出了月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