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足足走了十日,這十日,謝婉君從繁華看到了荒涼,直到現在,她不用掀起車簾,就能夠猜測到外邊兒的一片荒蕪。
車伕一路閒得沒事兒,便跟她們說起江南最近的一些狀況。因而雖然還沒有到齊城,她就已經把事情瞭解得差不多了。
“公子,我還真的不知道你去那裏做什麼,聽說,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很多難民!”車伕一說起難民,渾身就會打一個寒戰,爲了避免別人發覺,他便是會使勁兒揮一下馬鞭,馬兒嘶鳴一聲,正巧把這個細節給遮掩了去。
“江南,何處不是難民呢?”謝婉君壓低了嗓音,故意長嘆一聲,“朝廷也真的是,都成了這樣了,還不派人來賑災,難不成,真的要讓江南這邊自生自滅?”
“公子,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誰說朝廷沒來?前些日子,可是連二皇子都來了,你別說,我倒是還真聽說他在齊城裏,如果不是你不知道這件事情,我還真以爲你是過去找他的呢!”
車伕爽朗地笑了幾聲,手裏的馬鞭不停。
“前邊就快靠近齊城,再翻過一個山坡就到了。”他冷不丁轉了話題,謝婉君還沒來得及繼續從他口中套出更多的關於顧璟璿的事兒,就已經收到了逐客令。
擡眼望去,光禿禿的山上一片黃沙。
“對了,你們可要注意自己的包袱,往山上路程會快將近兩日,但是,山裏也可能會有土匪或是搶東西的難民。”車伕撇了撇嘴,摩挲了一下手掌,謝婉君明白,便是從衣袖中取出一張五十兩銀票,直截塞進了他的手中。
“大叔,你也小心點!如果不是我的老家在這兒,我怕是也不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回來!”說罷,謝婉君聳了聳肩,把之前車伕所狐疑的事情給圓了回來。
車伕喟嘆了幾聲,終是趕着馬車走了。
黃鶯盯着眼前不高的小山坡,腿肚子仍舊發軟,畢竟,那車伕之前可是說會有土匪和難民,萬一被她們給遇上了,她和小姐都不會武功,那可就完蛋了!
“有我在呢,你怕什麼?”清麗的聲音躍進黃鶯的耳中,如同一泓清泉,猛地將她給澆清醒了。
二人不言不語,爬一段歇一段,並沒有遇上什麼難民,直到傍晚時分下了山坡,她們纔看到,城門口居然堵滿了人。
好些難民瞥見她的衣着,紛紛涌了上來:“好心人,給點喫的吧,給點喫的吧!”
黃鶯幾近是被這樣的場面給嚇到了,滿是人頭蜂擁而來,驚得她連連後退。
雙手抱緊了包袱,生怕被他們給搶走了。畢竟,這也是她們二人幾日的口糧,如果沒了,她們也會餓死的。
“給他們吧!”謝婉君擡了擡眉,眸底的清冷一下鋪灑在衆人身上。黃鶯怔愣了一下,這纔不得不把數個大餅取出來,還沒往前遞,那些人就一下跑了過來,直截從她手上把餅給奪了去。
更有甚者,還在拉扯她的包袱。
“大叔大嬸,裏面沒有喫的,沒有了!”黃鶯叫喊了幾句,可根本沒有人聽她說話,謝婉君感覺到了不對,立即拿了最後幾個大餅往前一扔,隨即拉住黃鶯的手才能從人羣裏奔了出來,
“主子,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黃鶯驚魂未定,一低頭髮現自個兒的衣衫都是凌亂了不少,嘴角的鬍子更是滑稽。
索性扯了去,黃鶯一手抱緊了包袱,一手拉緊了謝婉君,時不時回頭,生怕那些人還會朝着自己涌過來。
“這就是難民,你不用怕,他們其實都是被飢餓所迫。”謝婉君望着人前那些個三三兩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不由地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說顧璟璿已經到了齊城嗎?爲什麼,難民還會進不去城呢?
謝婉君淺笑着朝一對母子走去,那年輕婦人一見她靠近,連連往後挪了幾下。
“你,你要做什麼?”
懷抱裏的一歲多的娃娃從睡夢中驚醒,猛地啼哭起來。
“那個,我想問一下,城門是提早關了嗎?明天什麼時候會打開?”謝婉君朝黃鶯使了個眼色,黃鶯不情不願地從袖子裏摸出一個藏下來的燒餅遞了過來。
這個燒餅,她本來是想以防萬一的,小姐真是的,這樣不管不顧,萬一自己遇上了事情可怎麼辦纔好?
婦人一見燒餅,雙眼立即是亮了,唯恐身邊的人瞧見一樣,死命地往嘴巴里塞,可謝婉君卻發現,她根本就沒往下嚥。
隨即,她便是將嚼爛的燒餅吐了出來,再一點一點餵給懷裏的孩子。
亂蓬蓬的頭髮,髒污的臉,襤褸的衣衫,可卻未讓她們覺得有任何的反感。
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之間啞然。
“小芬,小芬,你看……”不遠處,一個瘸了腿的男人慢慢地爬了過來,黃鶯認出來,這是方纔搶燒餅最起勁的一個人,還被好多人給打了。
男人瞥見她們,絲毫沒有在意,小心翼翼地把燒餅從懷裏摸了出來:“快,小芬,你快喫吧!”
那燒餅只有一個硬硬的小角落,年輕婦人小芬接過燒餅,卻在他脣邊晃了一下,男人不得已,只好咬了小小的一口。
當即,他站起身,警惕地望着周圍的人,謝婉君注意到,他手裏還有一大半的燒餅。
本以爲他是愛妻之人,原來,也是自私的呢!
謝婉君冷哼了一聲,轉頭看着小芬:“你叫小芬?”
小芬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她不會說話!”健碩的男人捏着自己痠疼的腿,惡狠狠地瞪着謝婉君。
謝婉君本就對這個男人沒有什麼好感,可還是打探消息爲先,只好抿着脣把嫌惡給遮掩了下去。
“那你知道嗎?這些燒餅可是我們給你們的,你們該回答我主子的問題。”黃鶯也把謝婉君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眼角還含着淚水的她突然一下冷了語氣。
“哼!”男人換了個方向,卻對着小芬笑了一下,黝黑的臉頓時起了褶子,“齊城的城門,不會開了!他們想讓我們等死!”
什麼?
謝婉君一愣,頓時與黃鶯面面相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