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裏安靜至極,謝婉君摩挲着手裏的帕子,兀自點頭。
“祖母,爹爹,這件事情,婉君沒有什麼意見,只不過二殿下那兒……”謝婉君輕咬嘴脣,事情似是有些棘手。
“二殿下自然能夠體諒!”謝昊天唯恐聰慧如她又喋喋不休地說出一番大道理來,連忙將她的話語給截了住。“況且,以婚事的日子來看,二殿下很有可能還沒有從江南迴來。”
以謝昊天在朝廷之中所處的位置,自然是能夠猜想到這一場皇子鬥爭之中的贏家會是誰,所以他纔將謝婉君壓在了顧常遠的身上。
這個皇子,看上去雖然不怎麼樣,當下也並非十分受寵,但以後,前途必定無量。
“婉君,有這時間,你還是回院子裏好好繡繡鴛鴦被纔是!”蔣氏一語就點中了重要之處。
每當有姑娘出嫁,那一牀親手所繡的鴛鴦被便是對其能力最好的印證。
謝婉君剛想說的話語又被嚥了下去,這才低低地行禮離開。走至院前,正巧一根枯枝攔住了道路,她隨手就將其折了下來。
黃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顧常遠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就是皇帝賜婚,難不成,自家小姐還要忤逆聖旨不成?
這當然是不行的啊!
“小姐……”輕輕地扶着謝婉君,黃鶯總覺得自個兒要被謝婉君心底裏的那股子戾氣給影響了。
“別說話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謝婉君隨口呢喃了一句,甩手便將那殘枝砸進了泥地裏。
不遠處,謝雲歡迤邐而來,粉黛紅脣,看起來是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
“大姐姐,四殿下已經回宮了!”謝婉君嘴角劃過一絲狡黠,眼底頓時充斥了滿滿的嘲諷。
謝雲歡聽此稍是有些不滿,但也同樣一扭腰肢:“二妹妹,誰說姐姐是來找四殿下的了?我可聽說,四殿下今個兒來府上提親了呢!怎麼,你高不高興啊?”
她嘴角燦爛的笑容看得謝婉君恨不得抽一個巴掌上去。
“自然是高興,不過,如果是姐姐出嫁,妹妹會更高興。”謝婉君挑釁地看了她一眼,狐疑地對上了她身邊那個陌生的小丫鬟。
“呵,你說得倒是輕巧!”謝雲歡連裝都懶得裝了,擡手撫了一下額頭便從她身邊走了開。
“但願妹妹以後能像現在一樣開心纔是!”
一雙眸子如同月牙一樣彎起,謝雲歡髮髻上的步搖同那張臉一樣花枝亂顫。
“小姐,這大小姐也太可惡了,明知道你不……”
“不,誰說我不開心?”謝婉君眸子一冷,手猛然間握了起來,“既然她這樣期待我嫁給顧常遠,那我,就乾脆讓她和顧常遠鬧翻好了!”
聲音低沉得令黃鶯心底不住地打顫,不過,黃鶯明白,自家小姐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以前,四殿下顧常遠不論怎麼討好小姐都會喫閉門羹,不過是因爲小姐不願意罷了,而現在……小姐一旦願意與之糾纏,必定能夠牢牢地把他抓在手心裏。
“黃鶯,待會兒你給宮中送封信過去。”謝婉君心裏全然已經有了計劃。
回到紫蘿院後,她便匆匆給顧常遠寫了一封長信,隨即,就帶着黃鶯離了府上。
以謝婉君現在在府中的地位,哪裏還有人敢攔着她?
雖然臉上再無傷痕,她仍舊遮了一塊白紗,每一步走動,白紗被清風吹得揚起一角,使得樣貌更加神祕。
大街上還真是清冷。
明明是快到正午,空氣卻是一樣得使人渾身僵直,冒着寒意的太陽掛在一角,什麼用也沒有。
“黃鶯,你往宮中去,我去鋪子裏看看。”在一街角,二人分道揚鑣。
黃鶯時不時拍着懷中的信,生怕出了什麼問題。
謝婉君徑直走進了店鋪裏,店鋪裏仍舊是隻有三三兩兩個小廝站着,不過,看起來可比上一次有精氣神多了。
一見有姑娘進來,他們連忙笑臉相迎:“小姐,你這是要選什麼樣的胭脂呀?”
蔣有志正好掀開簾子從後院而來,看着謝婉君,總覺得這感覺有點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是何人,只以爲是常客。
“鋪子裏,怎麼還沒有丫鬟?”謝婉君眸子直直朝着蔣有志瞥了一眼。
對了,是那天的兩個丫鬟,什麼小君小鶯。
蔣有志當即繃緊了神經,知道她這一次一定是爲了同自己說些重要的事情,連忙將她迎進了後院的廳堂之中。
今天這裝束瞧起來,哪裏還像個丫鬟啊?
蔣有志不停地嘀咕着,猜測這姑娘的真實身份。
“舅公。”
舅公?
蔣有志眼珠子差點兒從眼眶裏掉了出來,剛想要說的話也噎在了喉嚨裏,一陣咳嗽聲立即竄了出來。
“你是,你是……”
“我是婉君。”對於蔣有志的反應,謝婉君是意料之中,因而臉上波瀾不驚。
“原來是二小姐!”一見是自己人,蔣有志連忙挺了挺腰桿,不過,一想到上一次自己對她們倆那樣說話,手仍舊是輕輕地顫抖着。
她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聽說,對面的胭脂鋪子生意依舊紅火。”謝婉君說起話來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樣霸氣滿滿,反倒是多了些恭謹。
種種事情告訴她,不能太過鋒芒畢露,要不然,很容易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如今顧璟璿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她該是爲自己的復仇計劃好好打算。
“是啊,這店裏雖然比之前好了些,但是,遠遠比不上那家,唉,二小姐,你說,這可怎麼辦……”蔣有志皺了皺眉頭,手輕輕地壓在了桌子上。
他這下是全將心思放在了謝婉君的身上。
一個小姐,居然用盡辦法幫助他管理鋪子,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是不是因爲,他們的胭脂來自於江南?”謝婉君見他順着自個兒的話語而來,便也不再兜圈子了。
“江南?”蔣有志可沒有想過這些緣由,他以爲,是鋪子的小廝不對,因此他換了好幾撥人,這才招攬了幾個常客。
謝婉君故意蹙起了柳眉:“我聽說,他們的胭脂都來來自於江南的一個莊子,江南水鄉,脂粉恐怕如人一樣細膩。”
“那好,我這就派人去江南一趟。”蔣有志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呼喊了一句。
“不不不,你真的有可以信得過的人?”謝婉君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重新冷冽了下來,“我親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