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謝婉君領着黃鶯從當鋪回來，掂量着手中的銀兩，直截走進了明月樓中。
明月樓可謂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不管京城中局勢如何變，裏頭的客人如何變，那些繁華終歸是沒有削減下去的意思。
除卻那一次許家的宴會，黃鶯還沒有再來過這個地方，因而對這兒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用繁華遮掩污垢，是所有人都樂衷做的一件事情。
“小姐，怎麼來這裏！”
她們當下正以一身男子裝束，只不過，謝婉君是少爺，而她是隨從。
黃鶯警惕地掃過每一個經過的人，卻不敢擡頭。
這兒盡是達官顯貴，她與謝婉君很容易被認出來。
二樓隔間，與一樓廳堂只隔了一道百葉簾子，謝婉君捏着手裏的茶杯，目不斜視地望着明月樓廳堂裏的狀況。
對於官場與宮室的事情，明月樓是最好的探聽消息的地方。
可黃鶯不懂，她僅僅是站在一旁點着菜，瞧着那小廝報出的銀兩價格，圓目一睜再睜。
隨隨便便一個小蔥拌豆腐都要一兩親自，更別說其他的了。
黃鶯怯怯地瞟了謝婉君一眼，見她篤定的視線，這才哆嗦着聲音隨意點了幾道，可算下來，卻已經花了將近五十兩銀子。
這可是她十幾年的例銀總和啊！
“黃鶯！你坐下！”謝婉君擡起摺扇，指了指自個兒對面的坐席，黃鶯一愣，倒也聽話地盤坐了下去。
今日陽光倒也不錯，但初冬的陽光，終歸是冷的，因而那摺扇不過也是充當一下謝婉君手裏的玩物罷了。
黃鶯就着百葉簾的縫隙看過去，發現居然能一覽一樓大廳的一切。怪不得謝婉君要挑這麼個座位，而且那小廝一聽他們要來這兒，眼神立即就恭謹了幾分。
“一般坐這兒的，都是非等閒之輩！”謝婉君搖頭晃腦，隨口調侃了一句。
“小姐你也不是普通的姑娘！”黃鶯終於說出了心裏話，一直以來，她總覺得自家小姐是謫仙所化，是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
“哈哈！”謝婉君爽朗地笑了幾聲，一旁正有幾位少爺往這兒經過，怪異地瞥了她們一眼。
謝婉君定睛，認出了那就是許家二少爺許雲庭，其他的人，穿得倒是不錯，但舉止談吐與許雲庭沒有什麼差別，估計是他的那羣狐朋狗友吧。
他們已然落座，與她的位置之間同樣用一道簾子遮擋。
“誒，你這小子，盯着我們看做什麼？”其中一個少爺突然橫了一眼，把簾子一掀就走了過來。
臉上的肥肉猛烈地顫抖着，謝婉君嘴角抿着笑容，見他到了跟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意。
黃鶯並不知道他在說自家小姐，直到他走進才突然一下慌了神。
“這位少爺，我家小……小少爺應當不是刻意，你多想了！”
黃鶯差點兒說出了“小姐”二字，於是一張小臉就更加通紅了。
“喲呦，本少爺和你家少爺說話呢！你插什麼嘴？”那男人繼續往前走着，似是在忌憚謝婉君一般，“你是哪家的少爺，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難不成，我臉上還要貼個名字不成？”謝婉君擡眉隨口呢喃了一句，將那男人噎了個正着。
&n
bsp; 那男人本就生氣，方纔不過是見謝婉君坐了從前二殿下顧璟璿的位置有幾分訝異，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囂張。
“你，你……真是敬酒不喫喫罰酒！”說着，他就要上前過來揪謝婉君的領子，謝婉君當然不幹，猛地站起了身，可人還不到那滿身橫肉的男人的肩膀。
“呵，長得就像個姑娘！”男人繼續諷刺着，立即改變了要動手的心思，開始抱臂上上下下打量着謝婉君。
謝婉君本不願同他糾纏，畢竟許雲庭就在一邊，萬一他發現了什麼，一切就不好解釋了。
“啪！”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男人捂着腫起來的左臉，看着謝婉君有些發愣。
黃鶯也沒有想到自家小姐居然會動手。
沒等許雲庭那些人反應過來，謝婉君當即拽起黃鶯往外奔了出去，後邊一陣“抓起來，抓起來”的叫喊聲不斷，明月樓一下就騷亂了不少。
正跑到廳堂，謝婉君剛好瞧見了上樓的顧常遠，再一看緊追不捨的那些個男人，咬咬牙衝了出去。
一走進各種街道小巷，那可就是她們的天地了。
那些隨從手扛大刀，一個又一個地掀翻路人和小攤販的攤子，同樣惡言相向。
黃鶯早已氣喘吁吁，說什麼都跑不動，額頭的汗水滴落在地，喉嚨更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小姐，我，我……”話還未完，謝婉君便拉着她掀開某個簾子鑽了進去。
院子有些眼熟。
黃鶯來不及回想到底是什麼地方，就聽到了滿滿的吆喝嘈雜之聲。
原來是賭場！
謝婉君一邁入廳堂，臉色就僵了下來。
迎接的小廝認得她，沒等她開口，就將她領到了二樓的雅間。
“小姐，這不是二殿下的……”黃鶯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可還沒有說完，就被謝婉君狠狠瞪了一下。
“我知道。”
她本來是不願意來的，可方纔那樣的局勢，她若是不鑽進賭場，恐怕就得被那些人給捉了住。
況且，顧璟璿又不在這兒。
門外嬌娘俏聲連連，似是在與小廝交代着什麼，隨即，那婀娜的身姿便轉過屏風而來。
“謝二小姐，咱們可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臉上有了傷痕，咦，嬌娘怎麼看，你都是更漂亮了些！”嬌娘一進來便仔仔細細地盯了謝婉君看了一會兒，隨即揶揄的話語不斷，彷彿不知道顧璟璿和她鬧翻的事情一般。
“嗯。”謝婉君一瞧見她臉色就不太好，只不過是拼命地佯裝淡然罷了。
“怎麼，和殿下關係不好，就連我嬌娘一塊兒厭惡了？”嬌娘用帕子遮掩了一下紅脣，巧笑着，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揶揄。
“子寒那丫頭啊，嘴巴里就沒一句真話，當初我也被她忽悠得團團轉！嘖嘖，居然敢對你動手，她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謝婉君可沒聽她胡扯，都是顧璟璿的人，怎麼可能不替着他說話呢？
“她死了。”一想到子寒死掉的場景，黃鶯就忍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
“死了，也好！”嬌娘眉眼也是淡然，說出的話，卻是那樣得令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