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顯得荒涼了些，謝婉君順着雜草而來，又見玲玉屋子前滿是枯黃的植物，不免想象到了她近日的哀怨。
“天哪！怎麼會在這裏死了人！”還未走到屋子後邊兒，謝婉君便聽到了玲玉的呼號聲，耳朵一緊，腳步愈發是快了。
玲玉正坐在凳椅上，手裏的團扇被她捏着，卻揮不出什麼冷風。她正掩着脣啜泣着，雙目迷離，似是不敢對上身前蓋了一塊白布的雅南。
一旁的謝芳燕僵冷着臉不知如何是好，怕是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模樣。
以前自己處處幫着謝雲歡的時候，院子裏可是一帆風順啊！雖說沒有什麼大恩大寵，但也比這般要好上不少！
見謝婉君一來，那雙小眼睛裏頭的涼意更多了幾分。
玲玉卻是猛地一下從凳椅上彈了起來，雙手狠狠摸了幾下小臉，哭腔又濃重了些：“二小姐，二小姐，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剛是哀嚎出聲，那些個下人都把目光投擲了過來，怪異得很。
謝婉君一擰眉頭，不想同她糾纏太多。不過，既然自己要查出雅南的死因，也避免不了同她交涉，一時之間冷意與好心交雜在一塊兒， 落入玲玉眼中卻成了救命的目光。
“你先坐着，別傷了身子！”淡淡說了一句，玲玉卻主動將其歸爲了對自己的關切。
雖說已然好久沒有同謝婉君來往，可謝婉君心裏頭一定還念着自己，畢竟自己可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玲玉暗自唸叨着，用團扇淺淺遮去了臉頰，僅僅露出一雙膽怯而又憐憫的眸子。
“二小姐！”下人們一見謝婉君來同樣退散到了一邊，更有甚者不停地勸着謝婉君不要看了。
“二小姐，雅南有可能是失足跌進去的！您就不要看了，以免喫不下飯！”老嬤嬤嘆了口氣，眼盯了雅南一眼，又對着謝婉君凝了一下，終是勸導道。
此人一直在玲玉院中做事，精明勤快，地位倒也挺高，一般的下人根本就不敢得罪了她。
她在府中待了幾十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就算查出來雅南是被人給謀害了，又能怎麼樣呢？難不成，還要一個主子給奴婢償命？
“有什麼場景會恐怖到喫不下飯？”
謝婉君假意不知，腳步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
黃鶯卻有些怯意，在腦海裏不斷想象着雅南被井水泡得浮腫的身體，可縱然是這樣，當她一下將白布給掀開，露出雅南蒼白而又腫脹的臉時，她整個身體還是猛地往後一仰，直接栽進了枯草叢裏。
耳邊隱隱有丫鬟的哭泣聲，謝婉君擺了擺手，將鼻子邊的惡臭揮散。
已經有人在顫抖嘔吐了，謝婉君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往雅南這邊走動。
“真是作孽啊！這麼個丫鬟，怎麼就死在我的院子裏了，以後可叫我怎麼活！”玲玉抽噎着，剛一瞥到雅南暴露的屍體就噁心得厲害，一張小臉蒼白得像紙片。
如果不是盯着謝婉君神色時露出的精明，或許謝婉君會覺得更加順心一點。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都沒有見到雅南。
正當衆人面面相覷，呆愣着不說話的時候，突然有個小丫鬟大叫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偷了柳姨娘首飾逃出院子的雅南嘛！”
所有人都被她這個聲音吸引了過去，可當他們別過臉去看，卻怎麼都不能找到那個說話的人。
不過這句話到底是提醒了謝婉君。
這件事情，既然柳絮早就有了打算，也就是說，雅南的死一定同她有關！
謝婉君無聲地靠近，那股子腐爛味兒沖鼻得很，她卻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
“二小姐，誒，這種人，讓下人丟出去埋了就好了！”玲玉啼叫了一聲，似是在表達對謝婉君的關心似的，可謝婉君卻什麼都沒有聽見，她心心念唸的，都是替雅南報仇。
那是孃親程淇在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個牽掛了，這個雅南，突然這樣死了，程淇在天之靈一定不會瞑目的！
兀自想着，周圍安靜得能夠聽到風拂着樹葉的窸窣聲。謝婉君尖銳的目光一下又一下地掃着雅南，看着那被血水染紅的身體，眉頭擰得緊緊的。
“她身上的傷……”
“唉，一定是因爲偷東西被抓捱了打吧！”謝春燕突然呢喃了一句，一雙眸子對上謝婉君之時毫無感情。
這個一直依附着謝雲歡的三小姐，當下心底怕是另有主意了！
她剛是說完，玲玉就狠狠地拽了她一下：“你這個死妮子，有你什麼事情，還不回屋待着去！”
“夠了夠了！”謝婉君呵斥了一聲，玲玉立馬鬆了手。
“哼，如果不是有二小姐替你求情，我今天可要好好讓你知道什麼是規矩！”
謝婉君看着謝春燕枯黃的發尖，料想到她平日裏受玲玉的氣，可自己沒有那麼好心，不會去同情一個從前心心念念算計着自己的人呢。
“不用了！我沒有求情！只是，聽着聒噪！”謝婉君冷冷地噎了一句，玲玉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了，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直盯着謝春燕，彷彿就是因爲她，自個兒才被謝婉君仇視了一般。
沒人再說話了，謝婉君注視着雅南的目光也開始別開。突然間小院外沉穩的腳步聲竄入了耳朵，右眼皮突然一下又一下地跳了起來。
“哎呦，雅南！”
是柳絮的嬌嗔。
柳絮額上正冒着冷汗，一雙眼睛如同死魚眼一樣蒼白無神，在流霜的攙扶下，雙肩更是顫抖着。
“妾見過大小姐！”
倒是在這種狀況下都不忘了禮數。
柳絮催促着流霜趕緊去瞧瞧情況，自個兒卻是擡起一方帕子掩住了視線。
“大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啊，這雅南偷了東西，怎麼突然又死在了井裏邊！”
呵，倒是把所有的事兒都推倒了她的身上。
謝婉君微微負手，一身的正義凜然，讓人不敢反駁她即將出口的每一句話。
“我這也是剛來，還不太清楚。不過，柳姨娘，畢竟是你房裏的丫頭，怎麼處置，還得是你說了算！”
踢蹴鞠一般又將這個問題給踢了回去，柳絮咬咬牙，兩片脣瓣抿得生緊。
“唉，即便雅南在妾身邊也久了，受了點責罰居然就跑了出去，現在，居然還死在了……玲玉姨娘的院子裏……”柳絮捂着小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一旁的老嬤嬤趕緊兒扶了一把，生怕她這個懷了小少爺的貴重人在偏院出了什麼事情。
“拉回去，妾讓人埋了她吧！”
柳絮長嘆一口氣，半晌兒才說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