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下來,賭場局勢完全不受控制。謝婉君贏了又贏。
賭徒們唏噓聲不斷,瞥着李爺的眼神都帶了些鄙夷。
李爺仍舊淡然抿着茶水,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想不通,謝婉君是怎麼樣聽出骰子的點數。
呵呵一笑,他簡單把骰盅往身邊一放,又重新板起了臉道:“小子,你很厲害!”
“多謝李爺誇獎,我也不過是湊巧而已!”謝婉君口頭敷衍着,高挑的眉頭卻愈發凸顯了傲氣。
“對你這樣的人才,我可是欣賞得很,要不就留下來,在這賭場做事,倒也比做一個下人來得好。”李爺臉上堆着笑容,皮包骨頭般的指頭在桌子上輕輕地敲着。
“噠噠”的聲音在鮮有安靜的大廳顯得格外清脆,謝婉君噙了一抹笑容,卻是將一大把銀兩以及銀票收進懷裏,兀自起身。
“你怎麼能那麼說呢?”眼見李爺乾癟得詭異的模樣,黃鶯只覺渾身打顫,生怕小姐喫虧,立馬擋在了她身前。
“少爺,莫要生氣!”謝婉君側走了一步,朝李爺冷笑片刻,精明的眸子橫掃衆多想要逃離此處的賭徒。正要擡腳去其他地方瞧瞧,耳畔卻突然出現一陣俏笑。
“呦,什麼時候廳裏那麼安靜了,眉娘還以爲今個兒沒有人來賭錢呢!”順着嬌媚的聲音而去,謝婉君擡眉,正對上眉娘手持美人團扇羞赧遮臉模樣,
眉娘……自己現在可不能暴露在她面前。如果不然,顧璟璿那邊也會及時收到通知。
謝婉君高興之餘,心頭大駭,手立馬扯過黃鶯的衣袖,趁着身邊的人還沉浸在眉孃的美色之中,主僕二人立即從一旁溜了出去。
眉娘是賭場表面上的主子,爲人圓滑,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
黃鶯同樣二丈摸不清頭腦,但也沒有多問,對於自家小姐,她當真是越來越覺得奇怪。
“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咱們先不要回府上!”謝婉君速速交代着,隨意般往回瞥了一下,正見一個人匆匆往邊上小攤躲閃。
黃鶯不敢打斷,只能隨着她的腳步不斷往前。
謝婉君領着她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小茶館,“樂茗居”三個燙金字使得墨色紅紋牌匾熠熠閃光。
自己本不想招搖,卻引出了眉娘。
謝婉君擡頭灌了一口溫茶,腦袋拼命地轉動着。
好在她熟悉京城形勢,這樂茗居的主子正是顧常遠。
平時看上去溫雅不落凡俗的茶館,在關鍵時候,卻是顧常遠聯絡各地官員、將軍的地方。
多麼可笑,睿智的顧璟璿安置賭場,虛僞的顧常遠反倒是以茶道自居。
“小二,這茶是不是有點問題?”謝婉君突然間目光一橫,粗着嗓音高喝了一句。
還在給另外一個茶客端茶的小二訕訕一笑,小碎步急急奔了過來,“客官,怎麼了?這茶出了什麼問題?”
“喝得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後院有沒有茅房?”謝婉君擰着眉頭,小心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似是爲了顯得更爲真實一
般,額頭不停地冒出涔涔冷汗來。
“啊?好好好,你快些去,進入以後右拐就能看到了!”小二也有些慌,剛想把謝婉君給扶起來,她已經抱着肚子像風一下竄到了他一邊,卻又努力挺直了身子,擦着冷汗慢悠悠地晃了進去。
“誒,你態度倒是不錯,不過這茶,嘖嘖……”黃鶯斜楞着眼,猛地拍打了一下桌子,將謝婉君教自己的話粗着嗓音地說了出來。
“真是,真是不好意思,或是他身子不好,喝不了這種茶!小的跟你們換一壺去!”小二手心也多了汗水,點頭哈腰,生怕被掌櫃的給知道了。
“算了!我們也就不計較了!”黃鶯像是體恤他一般,隨手一揮,趕緊讓他給退下去。
等視線裏沒了小二的身影,她纔是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氣。
偷偷拍着胸脯,嘴裏嘟囔今個兒發生的怪異事情。
她剛一挑眉,不經意間看到半掩的窗子外,有個人似是跟自己對視了一眼後就鑽進了小巷子裏。
奇怪,難道真的惹了麻煩?
不會是李爺那些人惱羞成怒要截殺她們吧?
賭場閣樓雅間,一道紫竹屏風把所有的喧囂都擋在了外邊兒。
顧璟璿一身玄色銀紋長袍,捏着茶杯的手稍稍收緊,隱約可以聽到摩擦聲音。
“噠噠噠”的腳步聲從外而來,同時,專屬於眉娘嬌笑如灑着酒水的鈴鐺一下一下清脆地炸響。
“查到身份了嗎?”顧璟璿沒有轉身,甚至於,連眉頭都沒有擡一下。
“那倒是沒有,他們並沒有回到府上,而是直接去了樂茗居,不過之後,那個囂張的少年進了後院,很有可能,是四皇子所派。”眉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繪有紫衣美人圖的團扇也被她隨手丟在了桌子一角。
自顧自地坐在顧璟璿對面,她拿起已經涼了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不知道二殿下有什麼想法?”
“如果是顧常遠刻意挑釁,他們應該明白賭場的主人身份,只是,本宮覺得,他沒有那麼聰明!”顧璟璿稍稍擡頭,視線順着窗子抖露了出去,嘴角的冰霜凝人心神。
“那就是……”眉娘一蹙柳眉,手猛地往前一撐,柔軟的綢緞從藕般小臂處滑了下去,把所有的肌膚都給遮掩了住。
“給你一天,找出那個少年,否則,你應該知道後果。”
顧璟璿冷漠一句,沒有繼續點撥。
如果眉娘這樣愚鈍,就不可能成爲賭場的領頭者。
“是,殿下!”
眉娘篤定地應答,柔軟的腰肢一扭就出了雅間。
一個賭術精明的人僅僅能得到他的關注,而他所感興趣的,是他居然明白如何轉移自己的視線。
樂茗居與賭場的關係,在這京城當中,除卻他的人,應該不可能有人知道!
而這個少年,要麼拉攏,要麼死!
顧璟璿淡漠的面容不帶任何的感情,捏着茶杯的手突然往一邊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