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兄，這兒的一些材料品相極好，但溢價也高，若是對材料的要求並不是很嚴格，那我還是建議回宗門兌換或者託商旅從其它地方帶回來。”</p>
明谷的街道十分寬闊整潔，與之相對的是入眼熙攘的人羣，絡繹不絕地走在兩旁建築檐下燈盞投下的微黯燈光裏。</p>
瞿向同陸淵並肩，一邊避開迎面而來的修士們，一邊留意兩旁的商家建築，介紹這裏的行情。</p>
明谷也分區域，而陸淵逛的這條街就是最下方，是最外圍的區域。</p>
修士最多，但商貨品階和平均修爲也最低。</p>
“我就過來看看，有感覺合適的就買，沒有就當見見世面。”</p>
對陸淵來說，這兒的一切都有些新奇，只是逛街也不覺得無趣。</p>
許多建築旁都浮着些照明的光源，形態色彩各異，構造方式也特別吸睛，專爲招徠顧客設計，在太華山裏是很難看見的。</p>
而對煉器這門手藝，陸淵始終保持着旺盛的興趣與好奇，從器師的角度來看，這裏許多器物和佈置十分新穎，能夠開闊眼界，帶來些新的點子和靈感。</p>
更何況，不自覺點主動離開，還要留在那倆各有家世的男女間當電燈泡嗎。</p>
想到這裏，陸淵不禁有些憤憤。</p>
可惡！什麼時候纔能有妹子陪我逛街！</p>
一旁的瞿向並沒能領會到陸淵複雜的心情，見他皺眉，還以爲是在爲正經事煩心，開口安慰道：</p>
“陸師兄不必太過憂心，荊吻木在盤圓界有出產，我已託了幾位相熟的同門和商人去探聽情況，若是順利，師兄只需要半月內準備好靈石便可。”</p>
好兄弟！只有你才能在我失落的時候給我慰藉！</p>
陸淵道了聲謝，在心底給靠譜的瞿向比了個大拇指。</p>
旁的不說，只要是和他挨着邊，這類事情就會簡單許多。</p>
是很可靠的人呢。</p>
“說起來赤蛟界到現在都沒有確切的消息和定論，四個月前，幾處原本通向那裏的界門都已經關閉，當地的修者用盡手段，卻始終無法打開，據說是界門所憑依的虛淵通道損毀了。”</p>
看完幾家裝飾精美的煉器材料商店，可談的話便越來越少，於是話題開始向更有深遠意義的方向轉變。</p>
在街道旁的一間茶館裏坐下以後，瞿向將話頭引到了時下最盛的談資上。</p>
縱然距離最初發現已隔四月，赤蛟界的消息卻仍然炙手可熱，任何一點最新的線索，都能掀起一場席捲諸界的熱烈討論。</p>
因爲這涉及的並非等閒，而是一界之生滅。</p>
層出不窮的猜測揣度甚囂塵上，明裏暗裏的討論沸反盈天。</p>
只有一些老牌的宗門對此諱莫如深，其中也包括太華。</p>
此間界域雖如繁星，可自很久很久之前起，便沒有類似的先例。</p>
間隔數百年，或許會有新界於虛淵中誕生，聯通到已有的界域鏈中，但關於一界如此突兀消失的記載卻真的沒有。</p>
“四個月了...”</p>
陸淵的嘴角忽然抽搐一下，幸而有舉起的茶盞擋住瞿向的視線。</p>
他的消息十分閉塞，之前只是隱約聽到一些不能作爲實際證據的傳聞，直到這會兒，纔算有了些眉目。</p>
可聯想的結果卻讓他心驚。</p>
四個月前，陸淵得了外門大比第一，成就小世界。</p>
也遇上了辰皎。</p>
然而這並不是全部，青都界的事端以及陵刑軍的調動，同樣在這一時間段。</p>
陸淵不敢再想下去，趕忙喝了口茶。</p>
一來掩飾自己的異狀，二來能壓壓驚。</p>
暫時把發散的思維束起，壓在心底，陸淵開口問道：“我聽說赤蛟界曾同諸多宗門有過往來？”</p>
這回他沒繃着個臉，而是採用柔和些的方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神態，好讓自己顯不出異常來。</p>
“是的，塵海宗、大焱宗等同我們太華較爲親近的宗門，都曾有商旅常駐在赤蛟界，售賣修者的法器、丹藥，換取其它界域罕見的異草奇珍等。</p>
赤蛟界由赤淵軍主掌控，那位化神是妖族唯一一位對我們修者表現出友善一面的尊者，赤蛟界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容忍修者商旅的妖族界域。</p>
可惜隨着赤蛟界消失，那位化神尊者也失去了所有蹤影，便不再有妖域願意同我們通商。”</p>
瞿向將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有陸淵和他自己才能聽的清楚言語。</p>
正當他維持原有的姿勢和聲音，欲要爲陸淵繼續講下去的時候，他的聲音卻驀地停滯住，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p>
餘下的話語和情緒，都梗在了喉嚨裏，化成乾澀而意義不明的微聲。</p>
他的神情已然變得難以置信，緊隨其後的是驚惶，其間夾雜有些微恐懼。</p>
瞿向從未露出過這般的表情，在陸淵的記憶裏，他待人親和，遇事冷靜，處理絕大部分工作都遊刃有餘。</p>
有一種並不露於表面的成熟與自信。</p>
和大大咧咧的唐荼比起來，他更加內斂，因而這些優秀的特質很少被人發現。</p>
正因如此，能讓他露出這幅表情的人或者事物，才更叫人難以想象。</p>
“嗨，好久不見，瞿向。”</p>
身後有看似熱絡的招呼聲響起。</p>
陸淵轉身，朝後看去，發現一位極具陰柔之感的男子。</p>
皮膚白皙如潤玉，披了件蓬鬆水滑的黑色貂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角一顆極淡卻極妖異的小痣。</p>
他注意到陸淵的視線，自然地勾出一抹微笑：“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我算是瞿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羽十封。”</p>
明明看着是極陽光極真摯的微笑，可不知怎的，陸淵卻覺得有股莫名的寒意貼近了自己，甚至禁不住要打個寒顫。</p>
回正身體，以探究的眼神望向瞿向，卻發現他的神情又恢復正常，似乎剛剛所見的那些驚惶和恐懼，都是陸淵的幻覺一般。</p>
“想不到您居然親自來了，您請坐，您請坐。”</p>
瞿向恢復了往日的熱情，就要請那位羽姓男子落座。</p>
但陸淵卻敏銳的察覺，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妥。</p>
“不了，我只是路過，剛好看到你和這位很不同尋常的小兄弟坐在一起，過來看看而已。”</p>
那位眼角有顆小痣的陰柔男子笑盈盈地轉向陸淵：“你們最近有沒有見到過一位極美的女子，是但凡見過就不會忘記的那種。</p>
對了，她好像還受了些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