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皇朝太廟。
如墨的夜色浸泡着寂靜無聲的檐角石像,冷清的空氣裏還殘留着香燭的味道,空曠的大殿裏,白帝站在大殿中央,沉默地看着身前的定國鼎。
白帝已經站在這裏站了很久,直到此刻,這方在木槿皇朝意義非凡的大鼎出現了異樣,臉上纔多了一些表情。
在大鼎的三支鼎足上,古樸神祕的銘文如同被燒紅的烙鐵一般,流溢出陣陣玄光,大殿後方懸掛的歷代帝王掛像更是無風自動。
很快,在一道奇異的顫鳴聲中,整座大殿亮如白晝,一道金光從定國鼎內噴出,盤桓在大殿內,化作了一柄金色的天子之劍。
若是木青在這裏,就會發現這把劍的模樣,與他手中的鎮魔劍一模一樣。
白帝眼裏閃過一絲炙熱,朝天子之劍伸出手去,長劍顫鳴一聲,緩緩落在了白帝的手中。
握住天子之劍的瞬間,白帝周身衣袍獵獵作響,臉上的血色快速流逝,不過半個呼吸,便已經萎靡到了極限,這才鬆開手,輕喝一聲:“誅!”
天子之間脫手而去,瞬間融於殿外的漆黑夜色中,再無半點蹤跡。
白帝踉蹌着走到大殿門口的石階前,不顧形象地坐在石階上,望向南方,滿眼期待。
木槿皇朝疆域很大,從中州南下到幽炎州,籠罩着各地的夜色也不盡相同。
某一刻,走在山道中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
天空在一瞬間變得明亮無比,但又很快重新陷入了黑暗。
慕容修明有些震驚,問道:“你看到了嗎?”
鄭時微眯着眼,沉聲道:“天地絕靈大陣應該被靈樞子開啓了,剛剛那一道白光,應該氣運異象。”
慕容修明聞言臉上的震驚很快變成了驚喜,拍手讚歎道:“靈樞子這人很靠譜啊,看來是我爹他們誤會這人了。”
鄭時眉頭微展,他出城時和慕容修明撞上,兩人便一路同行,最擔心的莫過於陣法的事情被木青提前發現,如今陣法被成功開啓,事情也有了結局。
慕容修明高興一陣,轉身望着來時路,說道:“木青現在說不定已經死翹翹了,我看我們也不用去白帝城了。”
鄭時點點頭,正要開口,一道聲音卻在一旁的山坡上傳來:“你們確實可以不用去白帝城了。”
鄭時心中一驚,立馬探手握住袖中靈兵,沉聲道:“是誰?滾出來!”
一陣破風聲響起,幾道身影站定,將鄭時兩人的退路徹底堵死。
“謝恨荷!”
鄭時看着攔在身前的女人,沉聲道出她的名字,心裏卻下意識鬆了口氣,但當他的視線向謝恨荷旁邊看去是,心不免一沉。
“謝教官,可以動手了嗎?”
一道嘶啞的聲音在山路上響起。
謝恨荷搖了搖頭:“不用着急。”
就在這時,一道道火光突然在不遠處的山林間亮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林中傳來:“謝教官,鐵骨寨所有弟兄已經到位。”
鄭時目光一跳,看向謝恨荷,臉色陰鬱到了極點,卻沒敢發脾氣,而是儘量平靜地說道:“我聽父親說,天榜有幾人加入了城主府,不知道是哪幾位?”
慕容修明本來還一臉怒意地盯着謝恨荷,聽到鄭時的話,不由一驚,這才鄭重地打量起周圍的人。
謝恨荷笑了笑,說道:“早就聽說你是姜星淵在外面的私生子,沒想到你自己先承認了。”
鄭時輕聲道:“謝教官,我曾是你的學生,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仇怨。”
謝恨荷沒有了聊下去的打算,對剛纔說話的的鬱遊說道;“你和甘樹一人一個,對了,這鄭時以前和城主有些過節,可以交給你來對付。”
鬱遊眼神猩紅了一分,走出一步,問道:“城主要死的還是活的?”
鄭時見謝恨荷全然不把他當一回事,臉色一沉,大聲喝道:“木青必死無疑,你們最後想清楚後果!”
慕容修明已經被這陣仗嚇得躲在鄭時身後,聞言才似乎找到了一點勇氣:“對啊,謝教官,木青快死了,以後我會是朱雀城的城主,你如果願意成爲我的手下,我可以忘記今晚的事。”
謝恨荷眼裏閃過一絲譏諷,對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鬱遊說道:“木青根本不在乎他們,所以你隨意。”
鄭時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曾幾何時,和木青處於同一起點的他,已經不入對方眼了,
“隨意麼……”
鬱遊呵呵一笑:“那我知道了。”
夜色驟凝,山路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鬱遊身形一閃,朝鄭時衝去。
鄭時輕喝一聲,一把扯過六神無主的慕容修明朝一側砸去,他則往朝相反的山林中狂逃而去。
鬱遊大笑着追向了鄭時,而不等鄭時闖入山林,慕容修明的慘叫聲便在山路上響起,但很快又戛然而止。
山林間的戰鬥開始得不緊不慢,但持續的時間卻短得出奇。
不過十幾個呼吸,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鬱遊就提着一具乾癟的屍體回到了謝恨荷面前。
“謝教官,城中可能有些亂子,我們需要趕回去嗎?”
謝恨荷確定了鬱遊手中屍體的身份,看了一眼渾身血氣盪漾的鬱遊,搖頭道:“不用。城主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切。”
聽到謝恨荷提起木青,鬱遊眼中的血色立刻收縮,望向南方,感嘆道:“或許朱雀城的衝突是從我們這裏先開始的也不一定。”
謝恨荷聞言微微一笑,山道間的血腥味被夜風衝散了許多。
“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
朱雀城。
夜色深沉,夜空無月也無星,許多人都沉入了夢鄉。
但那些隱隱知道會發生什麼的人,卻等來了讓他們無法忘懷的一幕。
某一刻,夜色轉瞬皆白,朱雀城如臨白晝,那一剎那,有些人看到了一把充斥整個視野的金色巨劍。
這把巨劍從天而降,朝着大地墜下,卻久久沒有其他動靜。
城南,一片碧綠的柳葉安靜地貼在門上。
門後的宅院內,假山小池依舊在,這是隱谷解散那日衆人聚會之地,如今則是慕容劍的隱居之所。
此時此刻,三道身影真沉默地站假山旁。
慕容隱收回望向夜空的視線,望向慕容劍,一張本就衰老的臉多了幾條更深的溝壑。
姜星淵摩挲着手中的墨色長劍,張嘴“呵”了一聲,“看來慕容老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了?”